学生们折腾了好久,直到放学才把座位重新排好。
安然和陆千川后排靠窗、天下无双。
倒数第一肖百万,痛失座位选择权,被迫坐到了第一排最中间,课桌紧靠着讲台,从此以后要沐浴在各科老师讲课的唾沫里了。他惨兮兮地来到教室后排,对安、陆两人表达了实名羡慕。
“哦,对了,明天开始先上10天课,上完后再军训。”这是班主任在放学前留下的最后波纹。
同学们一片哀嚎。
陆千川问老师为什么要先上课再军训。
“因为最近都是阴雨天,过段时间才放晴。军训嘛,不晒太阳还叫什么军训。” 尤鱼老师幸灾乐祸地往波纹里又丢了一块石头。
同学们大骂学校领导集体飞马。
安然淡定收拾书包,他一点儿也不慌张。
陆千川问安然:“你咋不怕军训呢?你这单薄身子,就算不被太阳晒死,也会累死……吧?”
安然:“我提前调查过了,东城高中历年军训都在本校举行,水得很,早上来学校受训,晚上回家吃饭睡觉,一点儿也不累。”
陆千川:“军训不用不去外面营区?”
安然冷笑一声:“出校搞活动不得花钱?这届高一有足足2000人,比任何一届都多,花费也会更多,你觉得学校舍得?”
陆千川认为安然说得在理。
然而肖百万却在一旁唉声叹气:“安学霸,不对,安然~~~你分析得是很有道理,但此一时彼一时。我们这一届,200%会被拉到军营里去受罪。”
安然:“噢?莫非你有什么内部消息?”
肖百万:“我爸半年前收购了一家军事化拓展培训基地,就在西边儿50公里的山里,因为我来读书了嘛,所以他承诺今年免费给咱们高中使用。”
安然明白了,眼前这家伙是害人精。
陆千川不解:“你家是开矿的,收购军事化基地干嘛?想造反呀?”
肖百万泪流满面:“我爸说了,基地里的教官都是退伍兵。他常年不在国内,得弄个班子管教我,如果我不乖,会有一个排的教官轮番揍我,如果我犯了事儿,就把我终身监禁在基地里。”
陆千川不禁感慨有钱人的家暴,竟然如此清新脱俗。
安然没兴趣与二人多闲聊,背上包先行离开了。
傍晚黄昏,学生放学高峰期,校外公路两边的各种小店生意火爆,学生们驻足流连好不热闹。
安然所在的城市没通地铁,他只能簇拥在公交站的人群里,目送一辆又一辆挤不上去的公交车驶离自己的视线范围。
这一等,就等了整整20分钟。好不容易挤上自己想要搭乘的车,车厢里乘客塞得满满的,让他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运人的大巴还是运猪的货车。
他没有待在最拥挤的车门口,而是尽可能朝车尾钻,那里相对人少一些。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在大巴末尾有了个落脚之地,他用手吊住拉环,随车荡来荡去。
“安然!”一声欢喜,飘入耳中。
安然循声往后瞧,发现陆千川坐在最后一排的中间,正对着过道,书包放在地上。
陆千川神采奕奕,这家伙一天到晚都乐天得好像周身发光。他朝安然招手:“快过来,我这儿宽敞。”说罢, 他从地上捡起书包,抱在怀里,示意给安然腾出了地儿。
此时大巴转了个大弯,站着的乘客东倒西歪。安然旁边一个至少200斤重还带有狐臭的大胖子站立不稳,差点儿直接压在安然身上,安然脊柱连连对大脑发信号叫唤。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安然又往后窜了几步,站在陆千川的跟前,双手一边拉着一个吊环。
“来,你坐我这儿。”陆千川想起来让座,但被安然阻止。陆千川也不勉强,归位坐好。其目光平视的正前方,乃是安然的小蛮腰。由于安然双手高举吊着环,衣服下摆被提起来,嫩白的腰腹被对方饱览无余,晃晃悠悠,还有几分说不上来的魅惑味儿。
陆千川盯着看了十来秒,不禁心率加快了几分、更无端尴尬了几分。他试着稍许垂下头,然而目光又直接落在对方单薄帆布裤的胯部,更是惹其脸红。他赶紧抬头仰望,见到的是安然面无表情的脸庞。
“你不是走得比我早吗?咋和我一班车呀?”陆千川找了个话题,缓解下氛围。
安然低头看他:“前面几班车我没挤上去,直到这一班才……诶?你怎么坐到座位的?”
陆千川嘚瑟:“我们学校离终点站只有一站的距离,我先乘车到终点站,再反方向坐回来,当然有座位啦。”
安然不语,可心底也认同这是个好法子,下回他也决定这么干。
“你哪个站下?”陆千川又问。
“新街口。”安然直接回答。
陆千川估摸着数了数:“新街口…….我在老码头下,比你多坐8个站。”
安然略显困惑。因为东城高中在城市的东南角,老码头在正西边儿,直线距离可不短。他又回忆了一下交通路线,往返学校和老码头的公交仅此一路而已,而途径新街口的足足有四路公交。
安然问:“只有这趟车到老码头,你最起码要坐1个小时吧?”
陆千川:“嗯,1个小时10分钟,然后下车还得再步行20分钟。”
安然:“你为什么不住校?”
“…….不想住。”陆千川淡淡一笑,笑得非常非常淡,笑容也消失得非常非常快。
“哦。”安然能听出另有隐情,既然别人不愿说,他也没必要问。
两人之间,没了更多话题,陷入沉默,
“要不,我帮你拿书包吧,怪沉的。”陆千川又打开话匣子,直觉告诉他,他应该说点儿什么。
“谢了,不用,教材我一本都没放包里,就背了两本奥赛题册而已。”安然的语调依旧冷漠。
陆千川听了却有点儿小高兴,不为别的,只为认识安然以来,第一听到安然说【谢了】。原来这家伙也会道谢啊。
陆千川拎了拎自己的书包:“我也是空的,啥也没带,反正高中那些基础课,之前就学得差不多了。”
安然好奇:“你没打算提前给高考做准备?”
陆千川的表情很复杂,复杂得他阳光的微笑都遮盖不了:“嗐~~~有啥可提前准备的,这才刚升学,给自己放松一下,又不犯法。”
安然没有回话,道不同不相为谋,对方的脑回路与自己南辕北辙。
“站着很累,而且挤。”陆千川拍拍自己的大腿,“要不你坐我腿上?”
安然用犹如看智障的眼神回绝了对方的盛情邀请。
陆千川也不知道是不是抖m属性。他竟然觉得对方把他当智障看,那小眼神特可爱,他也被看得特舒服。
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公交车途经十字路口。有傻叉不顾红灯从人行道上一窜而出,仗着斑马线横穿马路。紧急时刻,司机师傅眼疾手快,一个急刹车。车厢里摩肩擦踵站着的人群由于惯性同时往前倒,随即又同时后仰。
站在最后位置、背对车头的安然,没抗住前边儿排山倒海的推力,双手从吊环脱落,扑向陆千川。
刹车停稳,坐在车前的乘客对闯红灯的傻叉一阵臭骂。其他人也伸长脖子往窗外瞧。没人注意到最后排座的两个少年。
安然双手支撑着陆千川肩膀后的椅背,倾斜趴俯着身子。
陆千川双手捧着安然的腰,保护着他没有摔跤。
两人额头顶着额头,鼻梁抵着鼻梁。安然可以感受到陆千川呼出的气息。陆千川能够看见安然眼里的些许悸慌。
陆千川咧嘴一笑,如果咧嘴的幅度再凸起点儿,就能碰到对方的唇梢。安然借着对方双手给腰部的支撑力,重新站直。
“我就说吧,车里人多,挤来挤去,容易摔着。”陆千川还是那副轻快的语气,对刚才的一幕丝毫没有在意。
“都叫你坐我腿上了,你还别扭个什么劲儿。”这不是陆千川对安然的第二次邀约,而是先斩后奏的告知。
他在说出第一个字儿的同时,用自己还停留在安然腰间的双手顺势一掰,把安然前后翻了个面,再往自己方向一搂,安然被迫跌坐在其大腿膝盖。
陆千川的双手扣住他,就像安全带一样,无论车子如何摇晃,安然都坐得稳当。
稳当是稳当,但安然拘束得不行,也不知道何故,反正就是拘束。
陆千川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他抱着同桌、乘着车、哼着歌。
公交在夜色里,慢悠悠的……
——剧透小剧场——
接近两年后,期末放假前一天的中午,
一张a4纸,拍在了陆千川的课桌上。
正在收拾整理两人书包的陆千川抬起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同桌扑克脸。
陆千川拿起a4纸研究:“.…..这是嘛呀?”
安然:“宿舍申请单。”
陆千川:“哈?”
安然以命令的口吻:“你家离学校太远了,来回耗时接近3个半小时。而且第二节晚自习后很难赶上末班车,所以得住校。”
陆千川想说点儿什么,但安然没给他机会。
“我陪你一起住。”
陆千川憋笑——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是你自己急着往里跳,不能怪我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