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的意义不仅仅是皇后的母家,而是老派世家的代表,这赐给程家不是给皇后的脸面,而是给老派世家的面子,借此告诉他们,陛下没有抛却他们的意思。”
祝久儿脸上现出一丝意味,摇头道:“就连宣武侯府也是这个意思,陛下一是安抚,或许有澄清之意,二是告诉我们他依旧看中宣武侯府,在乎百姓心中的这杆秤。”
“程家是文臣世家,而宣武侯府是武臣世家,这次陛下赐菜是文武兼顾了。”
祝久儿一番分析,老侯爷直道自己年迈,皇帝做事越发周全,早就不是他口中当年那个不受宠的皇子,他如今掌握了御国之道,御臣之道。
“还有黄家,真正的草根崛起,如今正得重用,也是陛下给出一个信号——英雄不问出处,只要于朝堂有利也能获得提拔。”
“所以陛下明知黄归野心重,也会予以重用。
祝久儿说到这里,俏眉颦起:“如我们所料,黄归也试图去找芸娘一家人的下落,只是我们早有准备,才没让他得逞,如今料想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他在当年的赤峡大战中是否有逾矩之事,如今只能静待了,只要他不将矛头对准侯府,我们也能与他和平相处,只是他教子无方,实在可恶。”
祝久儿想到方芸娘受到的伤害就一阵叹息。
萧天洛倒是想到别处去了,很多公司都有一些在旁人看来不配得到重用的人,明明没什么大的本事,但还是被老板喜欢,其实老板看中的点真和员工不一样。
就拿皇帝来说,他眼可通天,自己要用的人能不清楚是什么德行,但了解过后还要重用黄归,不过是看中他代表的阶层,亮出自己的态度。
黄归代表的是草根阶层,一个皇帝如果只重用世家,忽视其它阶层,时间久了必定会造成分化,于大局不利,而他为什么反感高相利用自己?
反过来也是一样,世家的地位也不容轻易挑战,赘婿的地位在大楚根深蒂固,世家这种阶层更重规矩,要是任由高相借自己打破陈规,会让世家感觉皇帝有意针对。
虽说高相本人也是世家出身,但这思维想法很跳跃,也很大胆,皇帝目前允许他适度大胆改革,但步子迈得太大,不行。
欸,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每个人都在演戏,但在戏的底下都有深意。
萧天洛自认为自己已经进化了不少,正在慢慢适应身份的变化。
他将自己的这些想法一一说完,祝久儿掐他一把:“所以你是准备躲着高相了?”
“那天在御书房,陛下的心思说得很明确了,我总不能和他对着干,一个是丞相,一个是皇帝,我是脑子抽抽了才不知道选哪个。”
贺怀远看着萧天洛,心上沉重的石头又减轻了几分。
孙女和孙女婿把时局和皇帝心思看得如此清楚,他又心情大好,举起筷子道:“来,咱们一同尝尝陛下这御赐的菜,天洛啊,你多吃点。”
萧天洛面色一滞,贺怀远淡然地抬起眉头:“鹿筋除去那位公公所说的功效外,肝肾亏虚、男子精衰均可用。”
不是,这俩人挤怼自己的吧,自己哪里亏虚了,哪里又精衰了!!
他正想拉祝久儿给自己辩驳两句,祝久儿已经夹起一块鹿筋放进他的碗里,微微一笑。
擦!萧天洛在心里飙出了脏话,这三人!
另一头,宣武侯府旗下的绣坊里,一群小娘子聚集在一起,自给给足烧了一大桌子的菜。
她们本来就是无家可归者,如今呆在这里抱团取暖,好在侯府记得她们,给她们送来了油米面菜炭,人人还有年底的利是,就连新来的绣娘都有。
说到新来的绣娘,短短的时间里就让众人臣服,那一手绣活举世无双,都能进宫了。
而且此人生得极美,平日里低调得很,一点脂粉也不上,双手也不算多细腻,整个人就像一朵幽然绽开的昙花,猛地一看不扎眼,但一细看,就知道是倾城的美人。
年纪大了些又怎么样,这风韵是多少小姑娘也比不上的,因为人是大小姐亲自送来的,绣坊的人都不敢轻待她,她平时眼里有活,为人亲善,绣艺不凡,已经平稳地呆下来。
此时酒过几巡,有些绣娘借着酒意说着自己的凄惨过去。
有的失去亲人,为灾所迫流离失所,有的是被婆家欺侮被迫逃出,还有的是从小失去父母,兄嫂不仁欲要强卖其到青楼,不得不离开……
阮樱安静地坐在一边,听着这些绣娘谈论着以前的悲苦,突然有人问道:“樱娘,你呢?”
“我有一子,之前遭受迫害与我分离,我是为了找他才来都城,至于我的丈夫,他女人无数,对我一向冷落,任由他人欺辱我们母子,我不得不逃。”
这些绣娘都不敢相信,哪个男人得了这样的妻子还能冷落。
“哼,这些男人家里的妻子就是美如花也会厌弃,倒是没尝过的屎都是香的。”一名泼辣的绣娘说道:“那你找到儿子了吗?”
阮樱双手交握,难掩激动:“找到了,只是他自己如今也是寄人篱下,我才投奔这里。”
“你放心吧,宣武侯府开设绣坊就是为了收留无家可归之人,我们在这里做着绣活还有银子赚,总算是有容身之处,而且不用签卖身契。”
“对,此前有位姐姐因为手艺了得,有心开店,侯府也痛痛快快地送她离开,还给予帮助,如今她那边也收留不少像我们这样的人。”
“侯府有大义,果然如民间流传的那般。”阮樱温柔道:“我见过大小姐一面,生得像天仙一般,心也善,她那位夫君英勇不凡,两人看着十分登对。”
“我原本觉得那位配不上咱们大小姐,可是听说他现在可有出息了,在御前都露过面,陛下因为他还给侯府所有的铺子都写了牌匾,打那以后,我们的日子更好过了。”
“所以嘛英雄莫问出处,咱们大小姐挑中的人能差到哪去?”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也顾不上追问阮樱的事,她悄然松了口气,默默地饮下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