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志宏没生命危险,身边除了护工全天候照料,还有警卫员守着。
楼野留在这儿,父子俩也没什么话可说,彼此都不自在。
因此,他是说走就走。
下楼时,楼霄阴沉着脸正好上来,他手里夹着烟,猛吸一口,两人对峙了一会儿。
楼霄:“谈谈?”
他吐出烟圈。
一夜未眠让他眼下青黑一片,嘴唇四周的胡渣冒出头,有些颓废。
楼野挑眉,似笑非笑:“没什么好谈的,让让,我赶着回家。”
楼霄看着楼野,又像透过他看什么。
突然,他开口了。
声音满是恶意:“你不想知道,你妈是怎么勾引我的吗?她可以为了给我铺路,将手里的嫁妆全都送给我,一分一毫都没打算留给你;她甚至愿意冒风险给我生孩子;你下乡这么多年,她一次都没提起过你。
楼野,你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虫,如果不是宋家护着你,像你这种高中都没念过的文盲,能活得如此光鲜?”
他要激怒楼野。
他想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楼野:……
这是什么绝世大傻逼?
楼野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你倒是能屈能伸,为了那么点钱竟能低头弯腰,学那些见不得人的暗|娼一样伺候人,宋卿竹的东西既然给了你,那你就安心拿着,别说咱们还有同一个爹,就算是陌生人,我也不会眼红你的卖身钱。”
“至于我文盲??哈哈,你是不是很嫉妒啊,嫉妒我学历不高却比你有钱,比你过得好,比你坦荡,比你内心阳光?”
“可别来恶心我。”
楼野说话时笑眯眯地,当真没把楼霄对亲妈的侮辱当回事。
难道楼霄以为自己对宋卿竹贬低一通,他会帮着伸张正义??
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那么天真幼稚呢?
他都不把宋卿竹当妈,还会惦记宋卿竹手里那三瓜两枣?
以她热衷摆阔的作风,只怕在跟楼霄搞上前,那笔嫁妆就花不少了,留不下多少。
既然连破防的程度都不到,那楼野骂回去可不那么动听了。
毕竟,他又不是君子,也没有别人嘲讽他、他还要故作高冷不回应的习惯。
他骂人全看心情。
不想搭理就好心放过对方,想骂时就要骂上几句。
而现在楼霄没眼色非得拖延他回家的时间,那他就得骂一骂。
楼霄傻了。
想要达到的效果是楼野失态,暴跳如雷,最好出手伤人再不小心被人看到……
没想到气着的反而是自己。
他呆了呆,偏偏还没法找回场子。
因为楼野撂下话就走了,他想拦,但对上楼野湛若寒潭,不露情绪却暗藏威压冷厉的双眼时,竟感到胆怯。
等勇气回炉,楼野已经走到三楼。
他总不能大张旗鼓追下去,只能把今天受到的羞辱暂时忍下,等待有朝一日能让楼野翻个大跟斗。
楼野不知道他有这么个伟大的梦想。
即便知道了,估计也会哈哈嘲笑,现在他急着回家,跟妻子分享快乐呢。
可惜,他以为焦急等结果的云早早这会儿跟云母根本不在家,而是在前往大院北区陆家的途中。
陆家此时愁云惨雾,阴云笼罩。
云归安挺着大肚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又哭又闹,疯狂砸东西,嘴里还不停咒骂陆毅驰和宁露。
而圆滑世故的陆母两眼昏花,顾不得劝儿媳妇冷静,恨不得立马晕死过去。
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那被她逼得远遁他乡,连安城都不敢呆的女人竟托人带了个襁褓回来。
打开一看,里面是个猫儿般大小的婴儿,看那胎发,恐怕出生不到一个礼拜,又生得比一般婴儿还要瘦小,一瞧就是未足月出生。
显然,宁露在安城待不下去,她就藏到了运城。
襁褓里还特意留了字条,说这是她和陆毅驰的种。
她穷养不起孩子,他们家如果也不想养,那就随便送给谁。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明明拿了钱,也说孩子已经被打掉了,周秀甚至见到了医生开的产后调理药方子,怎么就……
“行了,你先别哭了。”
周秀脸色发青,说完云归安,立马喊楼上打扫卫生的远房表姐:“南姐,你到外面问问,谁家新媳妇刚生完孩子,可以喂奶的啊?我瞧这孩子一会儿就要醒了。”
小孩子觉多,这孩子送到她手上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按理说快醒了。
周秀也拿不准这孩子是不是儿子的。
她怀疑自己撸掉宁露的工作后她心生怨愤,所以故意找了个孩子来恶心人。
但同时,周秀又忍不住担心,万一宁露当日真的耍手段欺骗了自己,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打掉孩子,眼前这个真的是自己的亲孙,她如果现在就把孩子扔掉,将来肯定后悔莫及。
周秀确实不待见宁露。
她甚至也不待见云归安,但对亲孙子,她总归有几分舍不得。
早先时候她觉得云早早性子太跳脱,又被惯狠了,太过娇气,不符合她选儿媳妇的标准。
可经过云归安这三天两头的折腾,她简直恨不得回到过去,赶紧把云早早定下来,领不领证无所谓,好歹有个夫妻名分。
也不至于惹上宁露和云归安,这两真是牛鬼蛇神,全是家宅不宁的祸头子。
这不,祸头子就开始嚷嚷了:“还给她找奶喝,妈,你不会真把他留下来吧,那个女人骗你的,她又没结婚,怎么会愿意生个拖油瓶出来?”
电视剧里都是带球跑,她为什么要把孩子丢过来?难道还想来借着这个小兔崽子和陆毅驰继续缠缠绵绵?
又或者,过上几年,再跟陆毅驰重逢,来一出旧情复燃的戏码?
云归安简直被气到吐血,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别人穿越要么有光环能化险为夷,要么也有金手指。
她什么都没有。
唯一知道的剧情还崩得妈不认,她已经很努力地打手里的烂牌,可每每渐入佳境之时,就有新的麻烦出现。
难道,这就是剧情的魔力吗?
她都已经成功嫁给了陆毅驰,依然要走“苦逼成长”路线?云归安不想。
谁想吃苦呢?尤其是知道剧情,已经成功一半之后,她一点苦头也不想吃。
“不管这孩子是不是陆毅驰的,我都不同意他留下来。”
“本来陆毅驰和宁露的事才过去不久,好些人还没忘掉这一段呢,您现在把这孩子留下,别人会怎么说?还不得天天唠叨这些破事?
我和陆毅驰的孩子都没出生呢,他前头还搞出一个私生子,很光彩吗?到时候整个大院的人看我们都像看杂耍的猴子。”
“我不同意,妈,我绝对不同意。”
她气,周秀也气。
骂宁露就算了,怎么还骂上陆毅驰了?
搞得好像陆毅驰背着她偷了人一样。
周秀:“陆毅驰不光彩,那你光彩吗?宁露跟陆毅驰谈对象在你之前,你当时自己说的对陆毅驰情根深种,不介意他谈了对象,也是你自己跟着我到安城见了宁露的妈。安安,你生气,你愤怒,你委屈,我都理解,但你不能什么都推到陆毅驰身上。”
虽说这年头未婚就冲破了最后一层阻碍确实不值得提倡,但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青年男女,情到浓处,失控难免。
陆毅驰要是不失控,没宁露的事,难道就有云归安的事?
云归安顿时无言以对。
又羞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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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姐出门问人要母乳去了,走之前没关门。
云早早陪着云母进来时,就瞧见婆媳俩都气呼呼的,谁也不看谁。
矮桌上放着一个竹编的摇篮,隐约露出大红牡丹花色的小棉袄。
云早早好奇地看了看,惊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嚯!一个脑袋扁扁的小婴儿,裹着小毯子睡得正香。
她赶紧拽了拽云母的胳膊:“妈,你看——”
这一出声,周秀和云归安都望过来。云归安的眼泪忽然间就决堤了一般:“妈!!”
云母讶然,看看熟睡的小婴儿,又看看泪珠儿啪嗒啪嗒往地上落的云归安,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这孩子是谁的?”
周秀喉咙堵塞。
有那么一瞬,她甚至觉得,此时此刻仿佛被凌迟处死了。
她舔了舔嘴唇,斟酌语气,小心翼翼道:“小琳啊,这孩子……这孩子……”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云归安怨念万分地截过婆婆的话:“妈,这是宁露送来的。她说,这是她和陆毅驰的孩子,这肯定不是真的,我们带孩子到医院做dna检测,这样就能查出他和陆毅驰有没有血缘关系,我不信她这半年当真躲着生孩子去了,她就是见不得我幸福,非要破坏我的生活,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恶了。”
她气恼得很,也急得很。
她迫切想要得出孩子非陆家血脉这个答案,她不愿去想如果真是陆毅驰的她该怎么办?
云归安排斥这个想法。
打死她,她都不想给别的女人养孩子。只要孩子在她眼前,她就会忍不住想陆毅驰和这个女人曾经多么亲密,像亲吻她那样亲吻过宁露。她受不了。
云母一脸震惊,还来不及表露出什么情绪又听到检测血缘关系,当即跟周秀对视一眼:“……什么帝恩诶??真的可以查证他们是不是父子吗?”
云归安愣了愣:“难道没有?”
亲子鉴定是什么时候应用的,难道八三年国内没有这一项检测???
云归安有点慌了!
眼神频频闪烁,说出超出这个年代的事物让她心乱如麻。
她结巴道:“可能我听错了,上次听谁说医院可以像古人滴血认亲那样,通过什么技术检测别人是否有亲缘关系,我以为……嗯,应该是我听错了。”
云早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