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君悦心已经带着曾素秋回到家中。
她们依旧住在从前那条小巷子里,曾素秋也被惊了一下——没想到镇国将军与宗室乡君的子女竟然没有往权贵街里住,反而是这么随性地住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巷里;由此不免又叫曾素秋想起自己的父亲,如今曾家居住的院子,还是自己生母的嫁妆,那宅子地段中上,面积也还算宽阔,但曾郎中别说是购置了,就连维护宅院的日常费用,也是用原配妻子的嫁妆铺子的利息银子顶着的。
下了马,只见君悦心有些鬼祟地上前去敲敲自家的大门,很快大门就被打开了来,一个脸上有道伤疤,直接贯穿了左眼的瞎眼老人出现在门后。
“刘伯,我娘今儿还在房中礼佛吗?”君悦心小声询问,安国侯与先镇国将军也曾是同僚,这次他家办送别宴,帖子自然也给君家送了一份。
叶夫人不想出门,君慕心没有时间,便只能君悦心自己去了。
而叶夫人也很乐意见到女儿正常出门社交,而不是静悄悄地作不晓得什么妖。
此时远还没到安国侯府散席的时间,君悦心有点儿怕自己提前回来会刚好撞到叶夫人,便提前先问上一问,若是叶夫人没在礼佛,那自己就先带曾素秋出去兜两圈风。
开门的刘伯从前是镇国将军身边的亲卫,后来伤了一只眼,便到君家来做门房,他妻子则是带着两个丫鬟在灶上做活,打点家务,有个儿子如今也跟在君慕心身边,入了骁骑营。
“是,夫人今儿没出来过。”刘伯脸上的伤口让他看上去有点儿狰狞,但在他对着君悦心露出笑容的时候,这道伤疤和瞎了的左眼却并不如何可怕。
他看见君悦心身后跟着个女孩子,也没有多问什么,反而脸上的笑容愈发慈爱,打开大门让两个姑娘走了进来。
“我先去拴马,你往里头走,随便坐就是了,我家没多少规矩,不必拘礼。”君悦心牵着大黑马就往后院走。
曾素秋略略犹豫了一下子,最后还是决定听从对方的吩咐。
她小心地走进堂屋,找了个椅子坐下,然而曾素秋的屁股才挨着椅子上的垫子,便又听见外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君悦心!你出来!又往我盔甲后边画乌龟是吧!出来!今儿非把你个小王八蛋揍......”
男人的声音顿住。
君慕心一只脚悬在门槛上方,他看了眼堂屋里“蹭”一下子站起来的女孩,又抬头看看四周——是自己家没错啊?
曾素秋也是心里开始发慌,她急促地屈膝行礼:“见过君郎将。”
君慕心缓缓把悬在门槛上方那只脚收了回去,脸上的表情也在一瞬间清空,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他与君悦心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样貌生得极为相似,几乎就是君悦心的男性翻版,只是线条更为粗犷有棱角一些。
身上穿着深色的短打,手里提着一副银甲,银甲上还能隐约看见黢黑的墨迹。
“怎么了这是?”拴好了马的君悦心一回来就看见自己的同胞哥哥杵在门口,再看一眼他手上提着的东西,便晓得是他终于发现自己跟他开的“小玩笑”了。
君慕心一见妹妹,就像是终于从猎人囚笼里被解放的猴子一样,顿时又变得活跃起来:“你还好意思问!在我盔甲上画乌龟?”
这几日,因为南征军队已经准备好了开拔,骁骑营作为维护皇城安稳的队伍,也加多了演练的次数,君慕心作为骁骑营郎将,要跟着主将一起巡视各处,哪晓得自己的盔甲,前一晚上才检查过还是好好的,到了营中,都巡完一圈了,才在没良心的同僚提醒下发现盔甲后面竟然被不省心的妹子画了个活灵活现的乌龟在上头。
“人家这不是祝福你的盔甲能和乌龟壳一样结实,你能与王八一般长寿吗?”君悦心没什么所谓地说道。
君慕心则先是愣了一瞬,下意识脱口而出:“别学她说话!不是!既然如此,那我也在你衣服上画满乌龟你愿意吗?”
“我没问题啊。”君悦心耸耸肩,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模样,“当然娘亲会不会用鸡毛掸子抽你那我就不能保证了。”
“上次你招了娘亲发火,只怕现在娘亲气还没消呢,哥啊,妹妹劝你慎重报复哦~”
说的却是许久之前,还活着的邓贤妃和英国公都试图招君慕心为婿,君悦心反手给自家兄长安上个断袖的名头,给拒了去。
这一年多时间过去,君慕心终于后知后觉自己的名声似乎有点不正常,回了家来质问妹妹,才晓得竟然有过这么一回事,难怪自己军中的同僚们有段时间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奇怪,还逮到过好几个试图自荐枕席的——男人。
君家兄妹的相貌都生得好,君慕心从小到大也没少遇到过对这方面有意思的男人,只是他这人吧,对陌生人有点难以应付,遇到了不认识不熟识的人,就只会板着张脸开始惜字如金,而对待那些明示暗示想和他玩点不寻常的游戏的男人,他基本上第一个反应就是先打断对方的第三条腿。
在把几个自荐枕席的男人吊起来军法处置过一顿后,君慕心在骁骑营里的生活才逐渐重新恢复平静,直到前不久一个新来的百长竟然想约他去南风馆,君慕心才觉察竟然是有人在外头败坏自己的名声。
他没有乱猜,而是第一时间锁定了自己从小互殴到大的妹妹。
回家一问,才晓得一年之前出过这样的事情。
兄妹俩再次互殴之后被叶夫人左右手各一只地提溜了回去。
一问才明白原来是为着这事儿。
当即叶夫人又责怪了一通这兄妹俩——一个坑起哥哥毫不留手,一个闷葫芦一样打死不成亲,兄妹俩乖乖等着母亲发完脾气,终于得了释令,默契地爬起来就要圆润地滚出叶夫人的佛堂时。
叶夫人突然有些好奇地问了句若是君慕心在场,他会如何推脱。
君慕心没想太多,脱口而出便是:“啊?就说我不举不想耽误人家就行了啊。”
当天,叶夫人的鸡毛掸子断了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