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王宫。
天渊国原本的国土很小,王宫建在巴陵郡,建地面积也不大。因天渊人崇尚黑色,所以王宫的色调也很沉郁,不过整体建筑风格上还是十分大气恢弘,霸气侧露的,毕竟历代国君都有想有气吞山河,一统天下的梦想。
此刻的国主易之奇正站在一幅巨大的万里山河图浮雕像前,手里拿着个孔雀羽毛轻轻地扫荡着浮雕细缝里隐藏的灰尘。巧的是这个位置正是北冶的千里雪原。
易之奇身材高大,肩宽腰窄,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虽然年逾六十,但保养的非常好,皮肤很白,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举止之间,带自一副雍容贵气。
他的身边一个尖细的声音谄媚地道:“国主,边关的战报来了。”说话的是易之奇身边的掌令大监乌椎。
易之奇没有回头,只是回手招了招。乌椎跟随易之奇多年,当下秒懂,将战报打开,看了后道:“恭喜国主,贺喜国主,奕阳王殿下大胜北冶王军,朔野北战死,绝帝城告破。现在大军正在原地休整。不日就将进军踞虎关,过了踞虎关北冶国将再无险可守,踏平北冶之日近在眼前。”
易之奇哼了一声,转过身来,一手叉在腰上,另一只手把羽毛转了过来,用柄尖一头在耳朵里掏掏,“这不是再平常不过事儿么?朔野北么,哼……”
易之奇不屑地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向乌椎伸了一下手,乌椎连忙弯着腰把战报递到了他手上。易之奇扫了几眼,扔到了书案上。抬眼看着乌椎,敛起了神色道:“另一份呢。”
乌椎也收起了笑意,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密封的蜡丸,递过去。
易之奇捏开蜡丸,取出里面的纸条对着灯火细看了一会儿,看完将纸条放在光苗上烧掉了,眼睛盯火苗吞吐,纸条化成灰飘散,呆呆地出起了神。
乌椎不敢打扰,安静地伺立在一旁。
许久,烛火上爆了一个火花,发出噼?的一声轻响。易之奇才回过神来,抬手揉了揉眉心,“叫公叔权来”!
乌椎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又转了回来,向易之奇道:“太子殿下来了。”
话音刚落,易之奇的长子长孙便一起走上殿来。
易之奇一生一共六子,不过因为早年战乱都夭折了,现在只余二子。长子易有荣和六子易阳易无疾。
长子易有荣,也是天渊国的太子,时年四十一岁,身材中等微胖,喜读书,善填词,写的一手好字,丹青了得。为人和乐,在天渊有贤王之称。
易有荣有孩子约十七八九个吧,嗯,是有点多,搞的他自己也有点记不清了,尤以这几年的居多,现在家中还有两个大着肚子待产的,算是为老易家的枝繁叶茂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已经成年的有二子,长子易启秀,二子易启明。易启秀二十五岁,好游猎。易启明二十三岁,在太学中读书。
易有荣面上喜孜孜的,走到易之奇面前乐呵呵地道:“父王,你猜,启秀发现了什么宝贝?”
易启秀是易之奇的王长孙,穿着一身黑色五金绣蟒袍,风度翩翩。
易之奇脸上也带了笑意,闲闲地道:“噢,启秀,什么好东西还值得这么晚了跑一趟。”
易启秀神秘一笑,把身后随从端着的一个朱盘上面的绵缎掀开,露出一坨红不拉叽的东西,在灯火的照映下有点透明。
“太岁,是祥瑞太岁呀,王祖父,太岁现世,正应了天下一统,王祖父功盖千秋,马上就要成为千古一帝,岂不是大喜。”
“噢”!易之奇也起了好奇之心,站起身来走到近前仔细看了看,确定是新奇之物。心内忍不住喜悦,但面上却丝毫不露出来。
“到是个稀罕之物。嗯,让你去战场跟你六王叔长长见识,你不去,非要去西行,一去一年多,才回。说说,这一路都学了些什么回来。”易之奇语调与其说是责备,更多的是像长辈对自己孩子的假模假式的嫌弃,带点宠溺的意味。
易启秀叽哩呱啦,口若悬河地讲着一些新奇逸闻,讲到兴处还伸手比划两下,把易之奇逗的眉开眼笑。易有荣和乌椎时不时的凑趣两句,到也其乐融融。
不多时,小太监来报,右相公叔权到了。易启秀才收住了声。
公叔权年七十逾,精神矍铄,是个个子不高,身形圆滚滚的油滑小老头,公叔氏祖上亦是一国之主,后来国家覆亡,族人迁徙到天渊境内。公叔一族底蕴深厚,以学究天人着称,族中多出大学者。深受易氏国主厚待,于是在天渊扎下了根。
公叔权向易之奇恭敬地行了礼。
易之奇咳了一声道:“天渊大军已经进了绝帝城,马上要去打踞虎关,英公如何看?”
“呵呵,那老夫这里先恭喜国主了,天下一统,万众归心,近在眼前。”公叔权别的不说,先送上一波彩虹屁。
易之奇笑着摇头,只用手指意味深长地点了点他:“你呀你,孤问你,你答便是,拍什么马屁。”
公叔权故做老实地道:“我这恭喜可是实心实意的,天下乱战多年,苦等太平久矣,终于盼来了明主,怎能不喜?呃,不过,踞虎关过后,大军不日就能到达北冶的利涉川王都。北冶毕竟是雄霸天下千载的一方大国,底蕴深厚,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奕阳王毕竟年轻,这个时候,还是需要国主亲自去一趟镇住才行。”
“算算时间是差不多了,英公老诚谋国,说的有道。这样,这次就由太子监国,我带着启秀和启明一起去,启明比无疾还要大几个月呢,也应当历练历练了。”
易之奇说着,用手挠了挠鼻梁,思量了一下又道:“乌椎,你去找一些天材地宝,珍稀草药什么的,使快马先行给无疾送去,这孩子的身体呀,一直不好,送去多少能用得上。噢,还有上次那个宫宴上做点心做的不错的厨子,也一并带去,他爱吃这个。”
乌椎笑嘻嘻打趣道:“国主对奕阳王真是太宠爱了,天渊和北冶相隔关山万里,您这巴巴的给送个厨子过去。”
一时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绝帝城的雪扬扬洒洒的下了一整天,忽大忽小,正是冰冻三尺,滴水成冰,狗打不出门的日子。
易无疾的房间里燃着好几个大火盆,中山君一天一夜没敢合眼,用尽了毕生所学,能用的都用了个遍,就如石沉大海,全都无声无息了。易无疾始终没醒,好在手足尚温,脸色也好了些。
端涯锦处理完军务,赶过来时,见中书君眼睛赤红,眼窝漆黑,神情可怖,平时里打理的一丝不苟的仪容乱得一塌糊涂,发带松松挎挎地将头发挽了个结,正撸着袖子在书堆里翻书,边上的一冬正满头大汗的和他一起乱翻。
端涯锦又开始泛酸了,也不知道自己挂了的时候中书君能不能这样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