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谢珩没送苏澜回去,而是让她在听风苑休息,今日还有最后一次针灸。
苏澜没推辞,她累极,不想动弹,眼下养好身体最要紧。
听风苑后院本有一排空置厢房,如今被砌成了小院。
苏澜:“这是?”
逐星:“院首给姑娘安置的,院里还没完工,厢房里都布置好了。”
苏澜好奇,推开房门的一瞬就惊住了。
熟悉感扑面而来。
这房舍虽没有完全复制她在谢家的闺房,但内里摆设皆是依照她的习惯。
会客室除却桌椅外,还置了临窗大炕,炕上铺着软毛毯。
闲暇时她喜欢在炕上晒太阳,偶尔做些针线,吃些小食。
起居室极为宽敞,拔步床边放置小书架,上面会放一些她常看的医书。
妆台很大,旁边还做了妆柜,用来收容首饰,胭脂水粉。
衣橱用的是樟木,做了整整一排,约莫几百件衣裳也放得下了。
起居室隔壁便是书房,放了个六层书架,上面零星摆了一些医书和游记。
书桌是花梨木的,散着清幽香气。旁边还置了琴架,上面空着,该是没来得及置琴。
见苏澜将房间看完一遍,逐星询问:“姑娘身子还虚着,不若先睡一会儿吧!”
“嗯。”
苏澜躺下,逐星给她盖好被子,在床边守着。
被子熏了香,是苏澜喜欢的龙涎香,甜甜的,带着花朵的味道。
这感觉仿佛回到了谢家,和幼时躺在床上一样,让她很快进入睡眠。
下午时逐星唤醒苏澜。
苏澜睡得极好,醒来伸了个懒腰后,很有精气神。
难得没有做梦。
就连背上的小伤口,也一点痛感都没了。
苏澜忽然有一种很安宁的感觉。
苏家是她的战场。
她时刻都在备战状态。
这里不同,一切都像她幼时一样,是无害的。
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里有家的味道。
用了晚膳后,谢珩才过来接苏澜去针灸。
“您饿不饿?”
“简单吃过了。”谢珩扶她上车,“今天的针不疼,你不用紧张。”
苏澜这才发现,自己手心生了薄汗。
事实证明,这次的针灸的确不疼。
药老又开始表演他的飞针术。
虽说他真的太老了,头发还秃成那样,但丝毫不妨碍苏澜的崇拜。
老头子对她还是阴阳怪气:“看什么看?闭眼,休想偷学!”
苏澜想,这是能偷来的么?
要是真能偷,她乐死。
取针后,她清晰感觉到难过的、负面的、痛苦的情绪少了。
整个人轻轻快快。
这让她进苏家大门时,都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很想蹦蹦跳跳。
结果两脚刚蹦进来,就看到苏漪跌跌撞撞的过来,一双眼中凝着泪,屈膝跪在她面前。
“妹妹啊!姐姐求你,饶我饶苏家一次吧!”
苏澜就知道,这苏家跟她八字犯冲,片刻消停都不给。刚要开怼,就有人抱了她的腿。
是苏沁。
比她小两个月的庶妹。
“二姐,您不能因为和长姐有过节,就让她成破落户啊!她一个会牵连我们所有人的。”
说罢,嚎啕大哭。
她一哭,苏家女人就像商量好的,齐刷刷的哭委屈,抱怨老天不公。
“都嚎什么!让外人听到像什么话,还以为我死了呢!”
苏明启在苏澜身后进门。
他在太医院就觉得不对劲。
下面那些年轻太医背着他议论,见了他却立马闭嘴。虽然态度还是恭敬的,但眼神古古怪怪。
至于那些老资格,见了他更是一拧一扯,有的甚至还阴阳怪气地讽刺他。
他可是太医令,太医院的一把手,在自己的地盘上受这种气,还是头一回。
他正怄着一肚子生火,结果一进门,就见到全院女人哭天抢地。
他指了指苏沁的生母张姨娘,厉声道:“你来给我说清楚!”
张姨娘容貌最出挑,却是后院最不得苏明启欢心的姨娘,因为性子泼辣。
都说谢婉如当初是低嫁,又端惠,苏明启极为心仪,根本没有纳妾的打算。
张姨娘是农女,凭借长得漂亮,和苏明启春宵一度。
苏明启砸了不少银子,却怎么都按不住这事,硬是让她闹到了谢婉如那里。
谢婉如做主纳她进门。
进门后她被苏明启冷落很久,但到底生得漂亮,后来有了苏沁,苏明启也算容她了。
张姨娘看了眼苏澜,慢悠悠地起身,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阖府皆知,大姑娘要进荣王府,自是贵不可言。可今日荣王府来了人,说是不纳了。”
“不纳便不纳吧,可您知道那荣王府丁在门口说了什么吗?”
苏明启的心高高提起,不耐道:“不要卖关子,快点讲!”
“说荣王殿下乃天家血脉,纳妾也是要有媒有聘,无媒苟合者是为奸。”
苏明启当时就一个踉跄,显些摔倒。
他面色发青,死死盯着苏澜,口气很冲:“府中只有你能出门,又是你搞的鬼!”
苏澜点头,笑着承认:“是我没错,不过不是搞鬼,只是说了实话罢了。”
苏明启抬手就要扇她脸。
这次还没轮到逐星拦,苏澜就仰着脸道:“脸给您,您敢打吗?”
苏明启一怔,脸色慢慢发青,瞪着苏澜,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高举着的手,最终还是放下。
苏澜转头看向院里的女眷,冷声冷气:“我奉劝诸位一句,别让人当了刀使。”
“不瞒你们说,我连父亲和祖母都敢得罪,在这苏家还能畏惧谁!”
“你们若是有靠山,我能忍你们几分,若是没有,诸位可要好好考量,能不能承受起我的怒火!”
张姨娘蹭的一下站起来,声音又尖又利:“我不管你有什么靠山,也不管你和苏漪有什么过节。”
“我儿马上及笄,婚事还未定,苏漪淫名远播,她这个做妹妹的,还能有什么好婚事?”
“要么你们就绑了我弃井里,反正只要我活着,我就是要把这后宅阴司说出来!”
“管它臭的是你苏漪还是苏澜的名声,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儿是无辜的!”
苏明启气得把手炉狠狠砸在地上。
“你们还有没有完!你们一个个的,是想让苏家成全京都的笑话!怎么就家门不幸,生养了你们这些泼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