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紫衿的身后,一个人影悄悄地跟了上去。
方多病与那老狐狸相处久了,多留了一个心眼。
他不相信肖紫衿,那生性多疑的肖紫衿,又怎会轻易相信自己呢?
于是,他走了后又转了回来,悄悄跟着,倒要看看肖紫衿会去哪里。
果然,肖紫衿直奔云隐山而去。
方多病一路跟着,他知道肖紫衿功夫了得,不敢跟太近。
肖紫衿到了云隐山山脚下,并不往上走,而是在山下选了一处僻静拐弯之处。他也不怎么讲究,直接坐在一块矮石上,正好可以看到云隐山下山的那条路。
方多病则寻了一棵有一人粗的百年樟树,斜靠在一根粗壮的分枝上,正好可以看到肖紫衿的后背。
肖紫衿坐了多久,方多病就躺了多久。
迟迟没有人从山上下来,方多病知道,一定是他刚才引走肖紫衿的时候,李莲花他们已经路过这里去了茶馆。
如果肖紫衿不走,那就要等到申时末他们回山上的时候路过这里才会撞上了。
他很想下去赶他走,肖紫衿如果亲眼见到了李莲花还活着,会不会四处去嚷嚷?
可是,怀疑的种子既然已经在他心里种下。像肖紫衿这样多疑又偏执的人,今天赶走,明天定然还是会来的。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了很久,方多病还是决定先去拦住李莲花他们再说。
方多病赶到一品茶馆时,茶馆里宾客满座,老先生还在抑扬顿挫地讲着他的故事。
方多病悄无声息地抽了张椅子坐下。左边苏小慵,右边是秋娘。
他突然觉得有两道不友善的目光向自己投来。
他叹了口气,还是站了起来,走到李莲花身边,低声道:“你出来,我有事和你说。”
李莲花和笛飞声对视了一眼,起身跟随方多病往外走。
“就在这里吧。”走到门口,李莲花停住了脚步。
方多病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苏小慵还在回头和李莲花远远地对视了一眼。李莲花示意她认真听书,他没有走远,就在这里。
方多病啧啧道:“不至于吧。老笛在这里,你还这么不放心?”
李莲花微笑着道:“你不懂。”
方多病道:“我自然不懂。请问,是从上次那件事之后,她就这么胆小了吗?”
李莲花瞟了他一眼,道:“她不是胆小。她看到我,会安心点。你有事吗?如果你是找我聊天,我们可以坐回桌子去聊。”
方多病哦了一声,道:“有事,大事。你猜我刚才撞见谁了?”
李莲花白了他一眼:“方小宝,再卖关子我真回去了。要是你明镜司实在无事,你坐下来陪我们一起听书也不错。”
方多病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一点意思没有。唉,我告诉你吧,是肖紫衿。”
李莲花身体僵了一下。
方多病很满意他的反应,得意地道:“你知道吗?他和乔姑娘竟然和离了!真让人想不到。”
李莲花哦了一声,问道:“然后呢?”
这下轮到方多病愣住了:“你竟然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
李莲花淡淡地道:“上次展云飞来的时候告诉我了。”
方多病啧啧道:“你真能忍,居然一个字都没听你说过。”
李莲花道:“本就与我毫无关系,有何可说的。对了,肖紫衿是来找阿娩的吗?”
方多病道:“他是来找你的。嗯,不,他是来找你,看你有没有藏了他的乔姑娘。他现在就等在云隐山脚下,你们回去,必定会撞上。所以,我特意来寻你,看看怎么办?”
李莲花道:“他看到了你,想必断定我还活着。只是阿娩究竟去了哪里,连肖紫衿都找不到?”
方多病也发愁了,不过他愁的是,猜归猜,一旦真见了面,那李莲花还活着这件事,就再也藏不住了。
李莲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叹一声,道:“该来的,躲不掉。为了阿娩,他曾几次想杀我,估计想要他保守秘密,难……而我,可能还是无法对他下手。”
想起李莲花曾经被肖紫衿逼得断少师并跳了江,方多病忽然怒从心中起,咬牙道:“许是最近舒服日子过多了,我居然忘了他曾如何逼你到了绝境!我刚就不该和他好好说话。要不,你们晚点再回,我这就去废了他武功,赶走他!”
李莲花苦笑:“方小宝,你倒是越来越自信了。说到废他武功,自从练习悲风白杨,你的内力确实刚猛了许多,剑气也强了许多。但是,肖紫衿手里可是十大名剑之一的破军,你那值钱的尔雅剑还是差点火候。而且…”
他略一停顿:“赶走他,也没什么用,他还是会回来的。”
方多病沮丧了:“我也是这样想的。除非,除非……”
他望向李莲花:“除非你杀了他!”
李莲花沉默了。
片刻之后,方多病听到那个平日里慵懒随意的男人很认真地在问他:“你也觉得,我应该杀了他?”
看着他脸上挤出来的有一丝苍白的笑容,方多病突然感觉自己的心抽了一下,他没有回答。
自从单孤刀死后,他还从未见过李莲花如此疲惫,消沉。
纵然可恨如云比丘,李相夷也早已忘了该恨他。
肖紫衿曾数度要杀他,李莲花也从不曾放在心上。
今日,他却为何如此纠结?
还似乎动了杀意。
方多病困惑了。
然而,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因为,他看到了李莲花投向茶馆内某一处复杂不明的目光。
那里,是苏小慵坐着的地方。
李莲花眉头紧蹙,默默地盯着苏小慵的侧颜。
良久,他终于开口了:“方小宝,我去和他谈谈。”
方多病机械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