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摆摆手,“没有人推荐。不过上次我回去以后,感觉你们说的是真话,没有就是没有,而不是不停地推销!所以这次我又来了了。”
“那我们这次还说实话,成化本朝的斗彩鸡缸杯,也没有!”莫小年摊手。
“真的?”西蒙不死心。
莫小年解释,“西蒙先生,这种东西,当年做的就少,而且一直备受追捧,如今好几百年过去了,能在市面上交易的,简直凤毛麟角。”
“你刚才说推荐,那你推荐一家店铺,能有成化斗彩鸡缸杯的!我去买。”
好嘛,你一个“国宝帮”洋人骨干,到了这里没拿仿品蒙你,告诉你实话,你还让我们推荐同行?
“这位西蒙先生,我也是来铺子里买东西的,据我所知,就这琉璃厂整条街上,想找一只成化本朝的斗彩鸡缸杯,怕是打着灯笼也难。”这时候,罗章骏走上前来。
“白天为什么要打灯笼?你是怀疑我的眼力?”西蒙反问。
罗章骏无语。
“不不不,您是pastmaster!“桂生把跟莫小年学的英语还给用上了。
西蒙笑了,“谢谢!”
莫小年心道,桂生啊桂生,这时候了还拍啥马屁啊,赶紧打发走他才是。
这时候罗章骏碰下了莫小年的胳膊,“出来下吧,有事儿跟你说。”
说完便走向了门口。
“西蒙先生,我去招呼那位客人,失陪了。”莫小年打个招呼便跟着罗章骏走向了门口,同时冲桂生使了个眼色,意思不言而喻。
罗章骏出了宝式堂的门,又往边上走了一段才站定。
莫小年跟了过去。
罗章骏之前一直不走,他猜想应该就是有事儿,不过桂生在,一直不方便说。
正好西蒙来了,借机便让莫小年出来了。
两人各点了一支烟,罗章骏压低声音:
“长话短说。
不久前,直隶省易安县有个佃户在地里挖出一尊佛像。
据说是北魏的鎏金佛像。
这佃户胆子小,挖出来之后,就交给地主了。
这个地主便将佛像留下,在家中供奉起来。
除了打听到这些,还有两点。
一是地主叫王耀祖
二是天津已经有古董商去过了,但是没谈下来。”
莫小年问,“给多少钱没谈下来?”
罗章骏应道,“一千,三千,五千。”
“太少了,真要是北魏鎏金佛像,差不多也能值上个一万大洋。”
“嗯,据说尺寸还不小,有一尺多高呢!”罗章骏摆摆手,“他们也想省一点儿是一点儿,都觉得一个小地主能有什么见识?”
莫小年深吸一口烟,直接问道,“罗兄,你想让我陪你去易安县收货?”
“对,我得到的信息很模糊,也不知道东西到底怎样。想请你跑一趟。”
“倪掌柜倒是不在,不过这一走,少说也得两三天。”
罗章骏想了想,“倪掌柜不在,我不妨对桂生这么说,就说雇你出门干活儿,我给铺子留下钱就是了。他到底不是掌柜,说不行得罪俩人,应该不会拒绝。”
“什么时候动身?”莫小年又问。
罗章骏捻着手指,边琢磨边说:
“部里的事儿我已经忙完了,明天我再去交待一下。
顺带在办公室打几个电话,托当地县署的人再详细打听打听。
明天晚上动身其实也可以,易安县不远,我开车过去用不了多少时间。
到了之后找个旅社住下,一早再开车去乡里王耀祖家。
或者咱们后天一早动身也行。你觉得什么时间合适?”
“后天一早动身算了。”莫小年道,“在外头睡,也怕夜长梦多,早上早点儿走就是了。”
“好!”罗章骏点点头,“走,我去找桂生说。”
两人回了铺子,桂生还在和西蒙掰扯呢,话题都改了,又改成讨论成化斗彩天字罐了。
成化斗彩天字罐,比鸡缸杯还稀缺。
成化斗彩鸡缸杯足底的款儿是:“大明成化年制”。但是成化斗彩天字罐,足底的款儿只有一个字:天!
天字第一号!
成化斗彩天字罐,就连乾隆皇帝,那也是小心翼翼地对待。
乾隆九年,他看到宫里一个缺釉的成化斗彩天字罐,传旨给督陶官唐英,让他把缺釉补补。
“如补得,补好送来;如补不得,不必补,仍旧送来。钦此。”
一个皇上,给一个罐子补釉,还得说得这么细,可见其重视程度有多高!
大名鼎鼎的唐英,一代瓷器圣手,将这个罐子带回了景德镇,研究数月,终究是没敢补!
他怎么办的呢,他复制了三对,连同原罐又带回上交给乾隆了。
唐英还写了奏折,解释了半天。
乾隆也没怪他,在唐英的奏折上批了个“览”字,结束了此事。
天字罐是成化一朝首创,就连底款“天”字都很特别,没有圆圈没有边框,孤零零一个天字。
从明代开始,一直到今天,天字罐的仿品没有断过。
前世的莫等闲,还买过一个仿品。
因为在百年后,全世界能确证的成化斗彩天字罐,也就是十几个,莫小年碰不到真品,买个仿品算是消遣娱乐。
早在2001年的一场国际大拍上,有一个没了盖子、口沿还被修磨过、俗称“剃头”的天字罐,还拍出了一千万的高价!
莫小年和罗章骏又上前帮着桂生和西蒙说了一会儿。
西蒙终于告辞了。
西蒙一走,罗章骏便把要“雇佣”莫小年几天的事儿说了。
他自不会说去搞王地主的鎏金佛像,他说要去天津收一批货,请莫小年掌眼。
而且不等桂生应声,罗章骏居然拿出了一张一百大洋的银票,“从宝式堂雇人,这一百大洋,铺子留五十,给等闲佣金五十,不算少吧?”
这直接把问题从雇佣莫小年行不行,变成了佣金少不少。
桂生能说少吗?
而且确实不少,之前倪玉农谈的莫小年一个月薪水,不过八块大洋而已。
“虽然掌柜的不在,但是掌柜的在估计也不会反对。”桂生这算是应了,接着又道:
“罗公子,行里有过这种事儿,您不要说铺子和小年各分五十大洋了,就是一共给五十大洋,那也多了!”
“我是小气的人吗?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后天我和等闲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