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五彩!好东西!”莫小年细看之后,啧啧赞叹。
不过,这么大一东西放进去容易,往外拿可得小心点儿。
两个人合力,也是费劲,终于将这一只大碗从食盒中拿出放到了八仙桌上。
这么大一只碗,云龙纹的主画片,还有海水和山崖的背景,五彩非常艳丽,冲击力极强。
所谓青花五彩,其实是釉下彩和釉上彩的结合。
青花,是釉下彩,也就是先在瓷胚之上绘制青花图案,然后上釉盖住青花图案,入窑烧制。
若就是一件青花器,那么就此出窑就完成了。
而五彩,是釉上彩。
第一次入窑烧成之后,再在釉面上,结合釉下的青花图案,绘上五彩图案。然后,二次入窑烧制。
第二次入窑烧的温度,一定要比第一次入窑温度低,一是不能破坏已经烧成的釉面,二是彩料本身也不能承受高温。
青花五彩,烧制工艺其实和斗彩是差不多的。
只不过青花五彩的青花图案,可能只是有一定的呼应性,没那么强调细节;而斗彩画片中的内容,基本都有青花勾边,在里头填彩,更为争奇斗艳。
对于莫小年来说,这玩意儿一看就是典型的万历官窑。
不过还是得看看底款。
不出所料,青花双圈六字楷书款:大明万历年制。
“这么大一只碗,一道冲都没有,甚至连明显的飞皮都没有,难得啊!”莫小年又忍不住夸起来。
“这玩意儿,他说收五千不过分吧?”那友三在一旁说道。
“不过分,不过他要收五千,咱们也赚不了太多。这东西应该就是五六千的行情,能多卖多少,咱就赚多少。”
“哎?”那友三皱眉,“金胖子这次定价很准啊,怪不得他说倭国人想买他没卖,看来他是根据倭国人出过的价儿定的。”
“倭国人看过?”莫小年一听,“怎么又有倭国人找上他了?”
“这我怎么知道?不过我知道找他的是谁,那个什么中谷商会的池田四六。”
“池田四六我见过,是京城支店的支店长。中谷商会收好东西,向来不吝惜价钱;明晚期的五彩,他们倭国称之为大明赤绘,这么大一只碗,不可能给不到五千。”
倭国人对华夏的瓷器,有一些有他们独特的命名,比如同安窑他们冠之以“珠光青瓷”;而这明晚期五彩瓷器,他们叫作“大明赤绘”。
因为五彩以红绿彩为主,尤其是红色特别强烈,所以强调“赤绘”。
“不是,他说了,不是价钱问题,他就是讨厌倭国人。”那友三解释。
莫小年却紧紧皱眉,“倭国人和咱们不一样,他们一旦发现了金胖子这块肥肉,就会像蛆一样,一直往里钻!”
“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那友三摆摆手,“这一点我俩一样,就是讨厌洋鬼子,不管东洋西洋。我们大清的江山,就是被洋鬼子给祸祸了!”
“你们的江山?”莫小年笑了笑,“算了,这都民国八年了,说这个没意义。我告诉你,倭国人盯上了金胖子,绝不会轻易放手!”
“那我也没办法啊!”那友三拿起烟盒,先递给莫小年一支,自己也点了一支,“金胖子本来也不听我的。”
莫小年吸了口烟,“这一时,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不过金胖子也不是傻子,你看他,一点儿一点儿往外出东西,不是一下子出一堆,说明还懂细水长流的道理。”那友三又道。
“好赌之人,性子说不准的。而且就怕有人做局,福贵就是个例子。”莫小年叹道。
“福贵是谁?”
“一个因为赌让人把家产骗光的人。”
“嗐!”那友三尴尬抽烟,“我这不赌,家产一样也光了!”
“三爷,上次分了八千多,够您好好过日子了。不行先买个宅院,再娶个老婆,回家有个热汤热饭的······”
“一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我应该过的日子嘛?”那友三哼哼。
“还是那句话,你可真是我的三爷!驴都倒了,架子还不倒。”
“嘿嘿,年儿啊,你是有为青年,大好前途,甭管我了。”那友三指了指这只硕大的碗,“这东西,想好卖给谁了么?”
“确实没想好,不行暂时放我这里吧。”
“嗯,放你这里比放我那里安全,许半仙院里出不了事儿。”那友三想了想,“要不还给罗公子算了,我瞅他顺眼。”
“这东西,给罗公子的话,我不好意思赚他太多,而且他喜欢精巧的东西。”
“你不会想卖给关元林吧?他家里应该不缺这路东西。”
“嗯,卖他也不合适。”莫小年想了想,“其实卖给汤大人挺合适的,但他是个洋人,我不想给他!”
那友三连连点头,“对!不给他!”
“不知道仇二爷喜欢不喜欢。”莫小年沉吟。
“你说的是江南丝绸在京城主事的那个二公子?”那友三问。
“对。”
“你要是和他能说上话,那就去找他试试呗!”
“唉,这都是宝式堂的主顾,我这么撬行,其实不太好。”莫小年看了看那友三,“三爷,您之前不是号称要负责找买家么?”
“行,那就我来找一次。”
那友三拍了拍胸脯,却又道,“你也不用太讲究了,宝式堂的主顾怎么了?难道就得一直买宝式堂的东西?你比如罗公子,我看他还是你的朋友呢!”
“他确实已经成了我的朋友。”莫小年点点头,“所以我才会把古月轩卖给他。”
“对了!”那友三眉头一挑,“你把这大海碗放宝式堂卖不行么?”
“那肯定不行。”莫小年摆手说道:
“第一,想让宝式堂代卖,得让出足够的利,但让多了,我们就没得赚。
第二,如果直接让倪掌柜收了,他这样的老手,不会出高价。
第三,你们两位大清贵胄,不是不想卖给洋人么?放到宝式堂,那就指不定卖给谁了。”
“你脑子是真快。”那友三咂摸咂摸嘴,“哎?我又想起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