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事儿着急走?”辜鸿铭摆了摆烟袋锅子,“走吧,有空再找我聊。”
“好的辜先生,临别之际,我推荐您读一本书。”莫小年笑道,“有个英国作家叫毛姆,今年刚写了一本《月亮和六便士》。明年他会来京城找您,这样您就算挖苦他也有个准备。”
莫小年说完就走了。
辜鸿铭和毛姆,历史上确有一面之缘。1920年,这位英国大作家毛姆来到华夏京城,听人说“可以不看三大殿,但一定要见辜鸿铭”。
于是,毛姆的朋友就写信给辜鸿铭,让他上门来见。辜鸿铭确实收到信了,但是并不鸟他。
毛姆便只好来辜鸿铭家中拜访了。
结果见了面,辜鸿铭居然挖苦了他一通。比如这句:当你们穴居野处茹毛饮血的时候,我们已经是进化的人类了。
此时,辜鸿铭有点儿懵圈,看了看男仆,“他说什么?让我读书?说我挖苦人?”
“他好像给您算了一卦似的。”男仆毕恭毕敬。
······
莫小年赶到合味好饭馆时,关元林已经到了,选了个靠里的相对安静的位置。
这小饭馆莫小年和那友三之前来过,印象最深的就是打烊比较晚。因为谈事儿,吃了什么倒是印象不深了。
关元林推荐了一道小炒鸡胗,酸辣口,说是这里的拿手菜。
除了小炒鸡胗,关元林又点了两道小炒,一荤一素。
莫小年有点儿饿了,又加了一盘牛肉和丸子汤。
吃了一会儿,看了看左右,关元林说道:
“陆五奎的三件瓷器,其实是骗了景德镇来的钟姓瓷器商。
当时这位钟姓瓷器商来到门头沟,是来采购坩子土。
景德镇盛产烧瓷器的高岭土,却没有坩子土。”
坩子土,是门头沟的特产,含有多种金属成分,烧过之后,胚胎会变成白色,是烧制琉璃的绝佳材料。
“他想烧琉璃么?”莫小年插嘴问了一句。
“据说是搞研究。”关元林继续介绍道:
“谈价,挖掘,装运······他就在这里住了一阵子。
陆五奎呢,算是他临时请的向导,同时他住在了陆五奎家里。
这个钟姓瓷器商,来门头沟之前,先在城里待过,他利用空闲时间收了三件东西:
康熙仿成化斗彩松鼠葡萄杯、元青花荆轲刺秦王大罐、北宋官钧玫瑰紫四方委角花盆。”
关元林说到这里,莫小年突然明白了!
原来那张纸上写的三件东西的价格,应该是收货的价格啊!
钟姓瓷器商到了京城之后,收了三件瓷器,他记在了纸上,连同收货的价格也附注了!
所以这三个价格才会参差不齐,而且有点儿奇怪。收货的价格,那就不一定正常了。
但陆五奎不是很懂行情,可能觉得这些价格也差不多,就比照着往外卖了!
“这三件东西,他当时包好了放在一个箱子里,就在他住的屋里。”关元林吃了口菜,“结果呢,最后被陆五奎骗走了。”
“到底怎么骗的?”
“不知道的话不好猜,说出来却很简单。”关元林叹了口气:
“他趁着钟姓古玩商出去忙的时候,也带着老娘出门赶集去了,然后他家里就被‘偷’了。
整个家里翻得乱糟糟,一箱三件瓷器不见了,陆家也‘丢’了些财物。
小偷自是陆五奎找的。钟姓瓷器商的银票和少量大洋都带在身上,银钱方面倒是没什么损失。”
“这是连偷带骗啊。”莫小年也跟着叹了口气,“这个钟姓瓷器商怎么处理的?也没报官报警啥的?”
“据陆五奎说,他好像着急要走,而且坩子土也已装好运走,就没有深究,随后也走了。”
莫小年一听,这好像也太随意了,“走前也没说啥?”
“说了,他说别的东西无所谓,但是那只青花大罐,让陆五奎帮忙打听下,尽力找找。找不到,也别哭。”关元林应道。
莫小年皱眉,“这······这是什么话?”
“陆五奎没当回事儿,觉得是一个外地人无奈的玩笑话。但我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关元林说完,深吸一口气。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莫小年又问。
“今年端午之前,大概四月底。”
“半年了,一直没回来,怪不得陆五奎敢明着卖了。”
关元林点点头,“陆五奎应该是对我说了实话的。我也没有处理他,只是斥责了几句,现在还是先稳一稳为好。”
“这个钟姓古玩商叫什么,也不知道对吧?”
“对,知道我不就告诉你了么?他只说姓钟,来自景德镇。”
莫小年点点头,“这事儿,没想到这么复杂,多谢关兄了!”
莫小年将称呼从“关老板”改为“关兄”,自是近了一步。
不过,他还是不想把大罐仍然在自己手上、并未卖到广州的情况告诉关元林,总觉得时机不到。
“举手之劳而已。”关元林轻咳一声,“不过,我总觉得这个钟姓古玩商很不简单,陆五奎那点儿伎俩,肯定瞒不过他。”
莫小年点头,“不仅不简单,而且有些邪乎。”
关元林也点头,“有什么消息,我也会及时告诉你。今后,我若有什么东西需要掌眼的,还望小莫兄弟不吝赐教。”
“太客气了关兄,我的眼力哪能比得了你。”
“跟我就不要谦虚了。”
······
两人吃完走出合味好,关元林叫了辆黄包车;莫小年说吃得有点儿多,消消食,走着回宝式堂就行。
就此分开。
莫小年从胡同走上了石驸马大街,没两步,迎面看到信秋鸾走过来了。
信秋鸾见了莫小年,却又把他拉到了胡同口里头,“你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
“我听说护路军和警署都去你们那里查案了。”
“去就去呗,那个倭国人就是到过我们店里而已······对了,你师兄走了吧?”
“早走了,去天津了。”信秋鸾拢了拢大辫子,“没想到你胆子不小啊!”
“一般,我就是心态好而已。”莫小年见胡同里有人来了,“回头聊吧,我得去铺子了。”
“等等,我还有事情问你!”信秋鸾指了指胡同里的交叉口,“咱们到那边拐个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