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我听说那女魔头是被个邪修从下界掳来的?”
“可不是?据说长相十分美艳呢!”
“美不美艳不知道,只听说是个病秧子,杀几个人就得咳一咳,看着一剑就能戳死,结果难杀的不得了!”
“不然仙门怎么要将她连同邪修一起除掉呢?”
“当然是趁还没成长起来,赶紧除之后快!”
安相相只看着眼前飘动的白纱,听几个修士讨论这次有多少几个仙门出手,谁家去了哪个长老,不知为何,内心一点波澜都没有。
【铁哥,佛子在干什么。】
之前一直定位不到佛子,寻思应该是距离太远,现在他们离仙域边境越来越近,虽也不确定限距多少,但试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ai滴了一声,面板就浮现出来。
【时瑶:“臭和尚,你又在叠什么?”
佛子:“信鹤,贫僧算到师弟正在赶来,如此好劝他赶紧离开。”
时瑶:“那你呢?你为何不走?”】
佛子对着纸鹤捏了几个法诀,伸手任由它飞出这不见天日的鬼窟。
回头望向身穿血衣的恶鬼,阿弥陀佛了声,“前世贫僧欠了你的债,今世救你不是完全为你,债未还清之前,贫僧也别想飞升。”
早女施主死时,他就勘破了自己的命。
前世债,今世还。
前三世女施主都为救他而死,飞升之前无论如何都得保她一世安康,可惜他勘破的太晚。
好在,貌似一切还来得及。
时瑶冷笑一声,接过鬼仆呈上来的玉瓶,“那我不妨告诉你,这次围剿我的修士可不同以往。”
“而且你之前偷摸掩护我的举动早就被识破了,这次围杀我的同时,他们也打算除掉你。”
说着她捏着塞子打开,闭眼吸食掉一缕魂源,死白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狰狞。
“这样,你也不愿走?”
佛子不答反问,“那施主何时入轮回?”
“我还没活够,凭什么入轮回?”时瑶站在高处,俯视盘腿坐在下方的和尚,周围鬼气森森,流窜的冤魂如一道道黑色的迷障,却怎么也盖不住他的金光。
每每看见这一幕,就心头难平。
“你生来就能比所有人活的都长,能理解我这短命鬼的苦苦挣扎吗?”
“你知我年年要喝多少药?”
“你知我日夜咳血,有多疼痛难忍?”
“你知道十六年都无法睡一个安稳觉的滋味吗?你们都说我会死,可我不想死!”
时瑶双眼血红,对“生”对“活下去”有着刻入灵魂的渴望。
执着到一往无前,不择手段。
但也有一滴血泪从眼眶中落下,陷进梨涡里,很快又被她抬手抹去。
“哪怕仍有无数人想让我死!”
“我也要活着!”
佛子坐在石头上,望着高处在迷障中血衣翻飞的恶鬼,这种披荆斩棘也要活下去的姿态,真让人钦佩又倍感歉疚。
她若轮回,自己还有下辈子可以盼,她要是就此在这里消散,自己也别想飞升。
到时他就是四世功德身,五世功德身,六世功德身……结果永远无法飞升。
用师弟的话就是,刺不刺激?
佛子叹了口气,“想活便活吧,贫僧已是大圣期,总能护你一二。”
“……死脑筋一个。”
时瑶实在懒得搭理,早些年还十分痴迷他强壮的体魄,现在发现真是看走了眼。
空有一身腱子肉,没有脑子。
许久之后,“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你现在逃的话,也来得及。”
【时瑶:“前有想取我命的修士,后有想控制我的邪修,能逃我不知道逃?”
佛子:“阿弥陀佛,那贫僧总会为你拼来一线生机,等你逃出去后,说不准哪天就想通了。”
时瑶:“你非要跟我死磕到底?”
佛子:“哎……算是吧。”
时瑶:“来了,……你又叠纸鹤干什么?”
佛子:“让我师弟过来收尸。”】
安相相捏着第一个纸鹤,巴掌大的小东西蹲在手心里,尖尖的小嘴一张一合,“师弟,为兄已回了上善寺,你人呢?”
听完,他久久不语。
也没打算回复,直接将纸鹤拆成一张纸,免得它隔一会就要念叨一下。
身旁的修士还在叨叨,安相相实在觉得烦了,取下帷帽身体一歪靠在云惊身上,“能让他们离开吗?我想安静一会。”
云惊一挥手就把他们全打落了。
看着几个修士成“大”字,啊啊啊的旋转着掉下去,安相相心情才好了点。
云惊将他的手摆在自己手里,见才几天的功夫,指甲又被啃的坑坑洼洼。
“你这毛病是不是得看一看?”
说着又拿出药膏,一根一根给他抹上,见人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眼睛定定的看着一个地方,但是面前又没有任何东西。
“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也许可以飞慢一点。”
云惊觉着有些不对劲,“怎么不着急了?”
安相相脑袋搭在宽厚的肩膀上,低眸看着面板下的那两行小字。
【注1:该功能只用于过去式。】
【注2:该记录时于48小时前。】
之前离得太远,无法定位,现在能定位上了,却已经是四十八小时前的事了。
他想问系统,佛子是否还活着……
安相相抬起手,还没送进嘴就被一只大手抓住,“以后我什么事都别干,净盯着你吃手了。”
云惊将手摁住,为了防止他继续啃指甲,拿出把十根手指都裹上了,乍一看像十个白萝卜。
“别太担心你师兄,我都有安排。”
从小秃驴要来鬼域时,他就让那只山雀去传递消息,让小妖到仙域来个声东击西。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九州。
上善寺的禅房内,香薰袅袅。
悟罔盘坐在蒲团上双眼紧闭,眼皮下的眼珠时不时滚动。
他正看着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
这道画面来源与生俱来的慧眼,他能够看透许多人的过去和未来,可也因为如此,使他无法踏出房门一步。
只因世间有太多命定的苦难。
而他无力更改。
比如现在。
他通过慧眼,看到飞在空中的修士,他们多的像暴雨来临前的乌云,压的鬼窟更加不见天日。
看到无我在众多修士的刀剑里穿梭,为女施主诵清心咒,捏诀为女施主护法,又挡下那些刀剑。
从开始的迎刃有余,到慢慢不敌。
看到女施主长发披散,血衣翻飞,在数千修士中杀的一往无前。
看着女施主明知不可为,却还是义无反顾反身扑向无我。
看着她挡住暗中偷袭的剑。
然后在无我的金光中魂飞魄散。
这是注定是一笔债。
从“一念之差”后,就再也还不清了。
悟罔叹息一声。
“无我,放下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