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她是一笔无法还清的债
作者:山查糕   谁家的小变态?不要我捡回去了最新章节     
    佛子猛地扭回头,视线穿过暴雨,落在一对抱着浮木的母女身上。
    对上她们期冀的眼睛,有一瞬间仿佛回到十多年前,想起与悟罔方丈救助的那对母子。
    在那炎炎烈日之中,母亲背着重病的孩童,一步一叩上了上善寺的九百阶。
    到达山顶时,母亲已经精疲力竭。
    那孩子也奄奄一息。
    一大一小浑身汗湿,躺在上善寺门前滚烫的石砖上无法动弹,来往的香客指指点点,但没有一个人去扶她。
    悟罔方丈摸着他的脑袋。
    “你想救他们吗?”
    他看见那母亲眼中猛然迸发出的求生欲,没有犹豫,“我想。”
    方丈又问,“若有一日,你必须为了苍生欠下一笔无法还清的债,以至于可能断送飞升这条路,也愿意吗?”
    他依然没有犹豫,“我愿意。”
    方丈却没再说话,只用无比悲悯的眼神看着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救救我的孩子!仙人!”
    佛子猛然回神,御剑冲过去,一把拽住她们的手臂将她们带到高处,然后将戴了二十年的佛珠放进女孩手里。
    “这是护身符,能保你一世平安。”
    说完他想就此离开,却又被世间万万种苦难,牢牢定在原地。
    “仙人!我母亲快不行了!也求您救救她老人家!”
    “仙人!求求您!我的媳妇已经快要临盆了!”
    “仙人!也求您救救我!”
    佛子很想闭上眼,不看,不听,不想,却又不得已飞身过去。
    他喉头滚动,记忆不断闪现。
    先是第一日诵经时,在侍女搀扶下第一个进入禅院的人身上。
    再然后是那个人每天沉默的来沉默的去,他看得出,那人明明身有肺痨病。
    最后是那个人捂嘴咳嗽,然后把带血的扔到一边,笑容中透着凄苦。
    “大师,为何旁人生来就有我永远无法拥有的安康,而我却只能苦苦挣扎。”
    “大师,他们都说我会死。”
    “大师,我想活。”
    “大师,你要如何救我?”
    “大师,事已成定局,我认命了。”
    “大师,此去不知何时再见,您可否将佛串赠我?我想拿它当护身符。”
    “大师,……珍重。”
    ……
    天上的乌云在佛子离开很久后才慢慢散去,大雨逐渐停下,那些带着废墟和泥浆的洪水又退回了河道里。
    眼前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哭喊声,和被埋在废墟下惨白惨白的尸体。
    安相相整个人几乎连轴转,帮这个掀开木板,帮那个从泥浆里拽出来。
    都不知道自己忙活了多久,只知道从白天到黑夜,再到天边露出冬日的霞光。
    而佛子,背对着金灿灿的光芒,抱着一个满身泥浆的人走了回来。
    回来的第一句话,“师弟,我找到了。”
    然后又笑了笑,“但我去迟了。”
    安相相直接错开视线,不想看佛子脸上的彷徨,紧抿了一下唇,“先把她整理干净吧。”
    然而佛子站在原地没动,神情恍惚的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无我……”
    佛子又突然开口,“师弟。”
    说着,视线终于找到了焦距。
    佛子一顿一顿的看过来,之前的茫然似乎在这一瞬间拨开云雾。
    笑容中透着看破命运的无力。
    “她是劫,也是债。”
    安相相沉默许久,“那你还清了吗?”
    他问完,佛子却比他还沉默,抱着公主找个干净的地方放下。
    “你在偷吃什么?”
    云惊从后面戳沾了泥巴的脑袋瓜,等人转过身,不禁挑眉,“不是不爱吃甜的吗?”
    小秃驴低着头,把点心上的泥巴抠掉,塞进嘴里,话说的嘟嘟囔囔,“偶尔可以吃一点。”
    “行吧。”说着云惊伸出手,什么话也没说,手心里就被放了几块糕点。
    见小秃驴还在盯着那对苦命鸳鸯,跟生怕另一个想不开似的。
    一口一个糕点快速吞掉,拍了拍碎渣,捏住那后脖颈强迫人转移注意力,“你活干完了?”
    安相相被捏的有点痛,但是又不想挣扎,视线落在灾民身上,吐了口气闷头又去忙活。
    时不时直起腰,环视四周。
    见佛子把公主的尸身安顿好,也投入进救助灾民的状态里,才稍稍松了松。
    只要有事干就行。
    虽然会很累,但也没心思想别的。
    大概傍晚时分,城镇所属县城的县官匆匆赶过来,大冬天跑的满头是汗。
    洪水冲垮的范围并不大,只有沿着河道的两三个镇子,遇难人口没超过五千,完全达不到需要朝廷赈灾的地步。
    反过来,如果县官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肯定会被狠狠罚一罚。
    所以县官满脸苦哈哈的,又是派人去其他镇子召集村民来挖人,又是安排人搭临时落脚处,又到处找医师。
    安相相也被安排在里面,从前锋转到了后勤,一直都在搭棚子。
    但也一直留意前面,过段时间就忍不住跑出去,看佛子不分昼夜的解救灾民,十几天不眠不休,心里堵的很,但又没有别的办法。
    等到灾情稳定,佛子也没有离开,而是盘腿坐在镇子中心,念着往生经。
    也不知到底在渡谁。
    那些随波逐流的人也都逐个回来。
    看见黑衣人就噗通跪下。
    黑衣人看都不看,直接绕过,“要不是怕家里的驴犯蠢,当我乐意搭理你们?”
    走远了还在骂骂咧咧。
    “让开,别杵在这耽误我干活!”
    “烦死了……”
    灾民:……
    安相相:……
    安相相忙里偷闲,脱掉鞋子和足衣,将被水泡到发白的脚露出来晾一晾。
    见黑衣人走过来,而且脸色很臭,下意识去摸芋糖。
    云惊黑着脸一把夺过,感觉有点粘手,摊开手一看才发现糖有点化了,正想骂人,手就被对方抓住,轻轻拽过去。
    随即,手指粘的那一丁点被啃掉。
    融化的糖被拿走。
    “这个留给大黑。”说着手心里又被放了个完好的,“你吃这个。”
    云惊先看自己的手指,再看被收起来的芋糖,一时间火气跟被土盖住了似的,
    灭了,但还冒着烟。
    趁吃糖的间隙,忍不住舌尖卷了下指腹,正五迷三道呢,又听小秃驴说,“好久没看见大黑了,也不知道藏哪去了。”
    云惊咂着嘴回神,“找他干什么?难道还想把你的破烂给他吃?”
    “都是花钱买的,怎么就是破烂。”
    听他这个语气,云惊就知道小秃驴又不高兴了,挑眉看过去,果然在抿嘴。
    哼笑一声故意激他,“都化了还不是破烂?你也就欺负他不会说话。”
    小秃驴可能被气狠了,闷头穿鞋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临走前还丢下一句狠话,“化了大黑也不会嫌弃。”
    那意思,不就是指责他在嫌弃?
    云惊靠坐在一根湿木上,双臂环胸目送人走远,良久才嗤笑。
    惯得你。
    见人没朝镇子中心去,心里稍松。
    正要起身,忽地嗅到一股秘香。
    四下找找,果然在脚边找到个很眼熟的东西,一头半个手指大小,一头是个圆球。
    云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