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心疼小儿子,却也了解大儿子的秉性。
她若是任由小儿子脱离大儿子的掌控,恐将引发无尽祸患。
这皇室之中,亲情淡薄,有用之时兄弟情深,无用之时则形同陌路,甚而不及。
因此,太后对庆王的请求难以应允,对雁心的厌恶之情又添几分,认为是她为这一切祸端之源。
心中暗自懊悔,往昔何曾料到,一段意外的缘分,竟让庆王收留了这孤女,以至于庆王亲事如此不顺。
母子间的此番对话,终是不欢而终。
桂嬷嬷见太后面色阴沉,轻声劝慰道:“太后娘娘,您的凤体安康最为要紧。雁心那孩子,本性纯良,只是出身低微了些。”
太后闻言,轻叹一口气,缓缓道:“哀家亦知此事非她之过,实乃真儿用情至深。
想来,也只有阿什与真儿,保留了那份难能可贵的真性情,而皇帝,则更像极了他的父皇。”
“娘娘,自古帝王之路,多是孤家寡人,若非如此,那九五之尊的宝座又怎能稳固?
庆王若真能抛却名利束缚,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否则,以他的性情,继续周旋于朝堂,只怕日后更多烦忧。”
桂嬷嬷的一番话,让太后心中五味杂陈。
她何尝不希望庆王能逍遥于天地之间,无奈生于皇家,便注定了这份自由是他无法触及的奢侈。
而她自身,亦是如此,被命运的锁链紧紧束缚,无从选择。
自那日起,庆王数日未踏足宫闱,直至除夕宫宴方再度现身。
宫宴后又过了几日,太后忽命雁心前往邻近的梅园采撷寒梅。
雁心领旨而去,不料在梅香四溢的园中偶遇庆王。
此情此景,显是太后精心布局。
雁心手执一枝寒梅,姿态端庄地施以一礼。
庆王立于幽远之处,仅以指尖轻扬,示意她起身。
两人遥遥相望,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微妙而复杂的情愫。
庆王率先打破沉默,语气温和:“雁心,你所寄之信,我已一一细阅。”
雁心闻言,低头垂眸,轻声细语道:“奴婢斗胆以书信寄情于殿下,实则是感念太后拳拳爱子之心。太后为殿下操劳半生,望殿下能体谅母后苦心,勿使太后挂怀忧虑。”
庆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语带戏谑又不失温柔:“雁心,你如此借太后之名作为说辞,倒不如直言你对我并无情意,来得更为直接有效。”
雁心闻言,心头猛地一颤,脸颊不由自主地滚烫起来,绯红之色悄然爬上双颊。
一时间,她竟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直白。
庆王望着她如此模样,嘴角不禁勾勒出一抹温柔的浅笑:“雁心,我早已立誓,会将一切障碍扫除,带你脱离这深宫高墙,你只需安心等待便是。”
听到此言,雁心骤然跪下,眼中满是对过往岁月的感激:“奴婢心中铭记殿下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正因如此,奴婢不愿成为殿下的负担,更不愿因奴婢之故而使殿下身陷险境。
奴婢卑微之身,何德何能侍奉殿下左右?更不愿因一己之私,牵连无辜。
恳请殿下成全,让奴婢在宫中默默度日,生死由命。”
庆王闻言,眼神坚定:“雁心,我当年救你,并非为了今日看你在这宫中沉沦。
若真如此,当年之举便毫无意义。
我已洞悉此事背后的种种,亦知送你入宫之人的真正目的。
对此,我心中已有周全之策,你无需忧虑。
你所要做的,便是在这宫中保护好自己,切记减少与皇上的接触,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雁心闻言,抬头望向庆王,眼中满是不解。
庆王轻声细语,道出了深藏的秘密:“你如今亭亭玉立,愈发像极了你的母亲。在你母亲还未嫁人前,皇帝曾去向你的外祖父提过亲。”
此言一出,雁心的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微妙的线索,却又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余下那份虚无缥缈的惊愕,逐渐演化为深不见底的恐惧。
在这深宫高墙之内,她虽历经风雨,却从未有过如此刻骨铭心的寒意。
她深知那龙椅之上的帝王是她的仇人,但她却从未觉得他会知晓她的身世。
因为她知道,送她入宫的那些人比她自己更想保住她的身世。
可现在庆王这一句话,如同寒冰刺骨,让她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作为卑微的宫女,她深知一旦皇帝察觉到自己样貌与某人相似,无论是无情的迫害还是突如其来的宠幸,都将是她难以承受的命运。
这份危机感,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心绪难平。
庆王见状,轻轻上前几步,以温柔的话语试图安抚她:“雁心,你必须更加谨慎,紧紧依傍在太后娘娘的羽翼之下,尽量避免在皇帝面前显露身影。
待我在外界妥善安排一切,定能寻机带你脱离这牢笼。”
雁心凝视着庆王的背影,心中涌动着千言万语,却一时难以启齿。
直至庆王转身离去,她才鼓起勇气,低语道:“殿下,那年您前往庄子,是否真的是为了……斩除安亲王与福晋?”
这个问题,如同一根锋利的刺,日日夜夜刺痛着她的心,让她饱受煎熬。
庆王怔了怔,随即明白了当初雁心会决然离开西州的原因。
原来在那幕后之人的挑拨下,雁心误以为他助纣为虐,参与了皇帝对她生母的迫害,故而选择逃避。
他目光温柔而坚定,轻声询问:““雁心,你今日会这么问我,是你终究不愿相信对吗?”
雁心轻叹一声,无以言对。
她确实不愿相信。
“雁心,我没有迫害过你的母亲,那日我去庄子,是因为知晓你母亲可能出了意外,怀了……非安亲王的孩子。安亲王那日解禁前往庄子,我担心会出事才跟去的。结果还是晚去了一步。”
庆王言辞恳切,双手紧握雁心的臂膀,凝视着她,沉声道:“雁心,我不解那幕后之人究竟以何凭证,让你误以为我参与了那场迫害,但请你相信,我绝没有做过对不起你和你母亲之事。”
雁心的眼眶微微泛红,心中五味杂陈。
离开西州这些年,早已没了年少时的单纯。
信任二字对她而言,变得沉重而复杂。
“是边鹤云,他曾于火海之中救我性命,其言于我,重如泰山,不得不信。”
雁心凝视着庆王,话语间透露着难以言喻的苦涩与无奈。
庆王闻言,眼神一黯,终是明了,这些年雁心的心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