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
“这天真是闷热,都让人喘不过气了。”春蝉打着扇。
澜翠疑惑,“内务府不是送了冰来吗?”
“贵人份例就那么多,天又热,没一会儿就化了。”
嬿婉站起来,一脸坚定,“走,我们去给皇上送汤。”
她也没什么经验,但是嫔妃们邀宠的手段最常用的就是送汤,决定做一件事就要拿出十分努力,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走一趟,怎么也比在宫里干热好。
春蝉和澜翠一想,也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皇上这会儿在哪儿呢?”
“派个人去打听一下吧,多使点银子。”
其实要是在皇上有个递话的人就更好了。
皇上当日心情什么样,有什么喜好,会去哪,再婉转说个好话什么的,可惜了,春蝉一叹,本以为主儿和进忠公公关系不错,可打点了几次对方都反应平平。
嬿婉不是个轻易摔倒在困难上的,路再难走也是路。
“趁这个时间,我们正好去准备一下。”
“做什么呢?”
“这个天气,鸡汤也太燥热了,清淡点好。”
“绿豆汤?”
“……”春蝉和澜翠两人一脸无语,“主儿,那是皇上。”
这也太平凡了。
“皇上就不上火了?”嬿婉撇撇嘴,“行吧,燕窝,燕窝好了吧。”
“行,就燕窝!”赶紧敲定,免得主儿当真端去一碗绿豆汤,一定会成为后宫人谈论的笑柄的。
“亲手做更显心意,主儿你会做燕窝吗?”
“会……吧。”
吧??
“会!”
嬿婉去小厨房,挽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臂,白的几乎发光。
春蝉两人在一边打下手,过程曲折了些,可成果还是出来了。
“主儿,打听到了,皇上在养心殿呢。”打听的人回来了。
嬿婉换了一身水绿色,在燥热的天气里宛如扶风弱柳,清新动人。
“春蝉,走。”
“是。”
春蝉提着燕窝,两人一路往养心殿走去。
“奴才给令主儿请安。”进忠公公打了千,一双细长的眼笑眯眯的,“令主儿是来见皇上的吧,皇上正在里头和娴贵妃用膳呢,您且等我通传一声。”
“有劳进忠公公。”
进忠点点头,进去后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皇上请您进去。”
嬿婉带着春蝉一起进去,一进去果真看见皇上和娴贵妃在一起吃饭,得宠半个月,嬿婉见过他很多面,他们更多时候是在床上,平时说着话也爱搂抱着她,对那种事有一种近乎狂热的热情。
她最常见他的眼神是充满欲念与掠夺的,也是幽暗深邃的,从没看到过他像现在这样,他看娴贵妃的眼神满是脉脉温情,不像皇帝与嫔妃,更像一对寻常夫妻。
“令贵人来了。”
他不再唤她嬿婉,而是称呼她为令贵人。
冷淡,疏离。
仿佛曾经软语温存都是不存在的一样了。
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是打量,是审视。
“嫔妾新学做了一盅燕窝,想给皇上尝尝。”
水绿色的衣裙衬得她肌肤越发白皙,可称冰肌玉骨,盈盈往那一站,满室生辉,周遭所有人都似黯淡了许多。
她期待的望着他,水眸满满当当全是他。
就像她窝在他怀里,娇娇怯怯的说求他怜惜。
他眼神化了些冰,语气仍是冷淡,“拿上来吧。”
“这是绿豆制成的粉丝……”没错,还是用上了绿豆,“用鸽蛋和金针煨了,再配了三两燕窝炖制浇上,请皇上和贵妃尝尝。”
四下一静。
“怎……怎么了皇上,是嫔妾做的不对吗?”
“三两燕窝?”
他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似笑非笑,“这三两燕窝所费不小啊。”
“可这东西用的多,用的足,未必是好。”
像是在说燕窝,又似别的什么。
他笑着看向娴贵妃,“如懿,你来告诉她,这燕窝应该怎么做。”
后宫没有秘密,何况她们说话时,并不避人。
这是在敲打,娴贵妃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虽然他心尖尖有点多,但如懿绝对是最特别那个,也不看看上一个阿箬是什么下场,把如懿打入冷宫是皇上心中一根刺,代表了他的无能,连心爱的人也保护不了,荒唐的是一国之君,还要委屈自己牺牲色相,来和害了她的人虚与委蛇,利用后宫其他人来动手。
她今天由着自己的性子发泄了一通,刺了如懿。
也刺了皇帝。
他是喜爱她,一度沉迷,但比起自己,比起青梅竹马的心上人,这份为色所迷的喜爱变得单薄。
该冷一冷了。
“令贵人炖的燕窝素白一碗,倒是挑的干净,只是这燕窝是华贵之物,素来以清汤慢炖为佳,杂以荤腥油腻为次,令贵人这碗燕窝足足用了三两,还将所有东西都堆放在一起,贪多贪足,反而失了其美味了。”
贪多贪足,不就是在借燕窝说她心大了?
“嫔妾受教了。”
她低下头,细白的手指不安的攥着,鲜红烫伤刺眼得紧。
“这般华贵之物,嫔妾之前并未用过,也不……不知道,嫔妾蒙皇上恩宠,只想着把最好的东西给皇上。”
她有什么错呢,她也不过是太在乎他罢了。
毕竟她吃一个橘子觉得甜也要给他分享。
他眼神在她手上凝了凝,今天敲打也够了。
“行了,下去吧。”
“是,嫔妾告退。”
……
“主儿,都是奴婢不好,早知道听主儿的,送绿豆汤了。”春蝉很自责。
嬿婉倒是看的明白,“今天送什么都是一样的,你还没看出来吗?皇上这是故意的,为娴贵妃出气呢。”
春蝉一惊,“主儿是说早上那会儿?”
“可不是。”嬿婉没有气馁,“学吧,今天燕窝却是我做的不好,趁现在年轻,娴贵妃懂的我就慢慢学着,终有一日,我也会懂,还会做的比她更好。”
春蝉笑起来,“奴婢和主儿一块学着。”
“嗯!”
嬿婉重重点头,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还没走回永寿宫,天上果然下起大雨来。
嬿婉淋了一场雨,第二天便发起热来,五年她都忍下来了,这一下松下来倒像把这五年忍下去的都发出来了。
生了病自然不能再承宠,永寿宫沉寂下来。
从风口浪尖到门可罗雀,不过才大半个月。
不过也没人有功夫来找她麻烦了,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后的七阿哥得了天花,不治身亡,皇后受不了打击,恍惚落水后被人救起便一病不起,没多久便去了。
宫里真伤心的又有几人?
她们只看到一个结果,中宫之位空出来了。
娴贵妃,纯贵妃,嘉贵妃,她们是最有望入主中宫的。
宫里不少人观望呢。
嬿婉也在观望,这是又一次后宫大洗牌。
皇上宠爱不定,再美的脸总有老的一天,找个团队加入进去,以后万一失宠了,也有人捞捞,不会那么凄惨。
可惜她失望了。
索性也放下这份心,只走个面子情罢了。
等她这场病过后,又是一年春暖花开了。
嘉贵妃快要临盆,皇上忙于金川战事,已经很久没踏入后宫。
出于礼节,嬿婉带上贺礼上门,可嘉贵妃不仅倨傲的连门也不让进,还让人当面羞辱了她一番。
她甚至还没走远,启祥宫丽心教训小太监。
“往后令贵人来不必与她啰嗦,她从前就是启祥宫一个宫女,给她行什么礼?”
“呸!”
嬿婉掐紧了手心。
“令主儿。”慵懒的调子,熟悉的声音。
进忠提着一个食盒,笑着给她行了个礼。
“奴才给令贵人请安。”
以往他都是行了礼就起,这次却一反常态,她不叫,他不起,嬿婉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她清浅笑了笑。
“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