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托斯身体一震，看着手里的利维坦之斧，脸上露出了极其厌憎的神色。
    他之所以皮肤苍白，就是因为曾经被希腊神明蒙蔽了双眼，在幻境中误杀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从而受到诅咒，妻女的骨灰自此永远缠绕在他的身躯之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一直都在背负着家人战斗。
    这让奎托斯患上了严重的心理创伤，这位杀人如麻、视凡人如草芥的战神，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对小孩子下过手。
    但是，如果他不对那名叫做安格尔波达的巨人族小女孩下手的话，他的儿子就会在诸神黄昏中以洛基的身份死去……
    +这就开始纠结了？+
    欧姆轻蔑地笑着，左手藏在了斗篷之中：+看来你的儿子，对你来说也并不怎么重要啊，奎托斯。+
    “兄弟。”密米尔对奎托斯说，“应该还有其他的办法，我们先回到营地里再从长计议吧。弥赛亚先生，您说呢？”
    “唔……”
    奎托斯闷闷地应了一声，带着欧姆向华纳神族的营地赶去，沿途几乎随时都能看到天空中亮起彩虹桥的幽紫光芒，这种跨越九界的魔法不仅向华纳海姆投放了大量阿斯加德的英灵战士，其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武器。
    而那些皮肤死白、身上用黑色油脂涂抹出狂乱花纹的英灵战士，原本身为凡人的它们已经被名为“英灵殿”的魔法装置扭曲了灵魂，将人性中凶暴的那一面放大到了极限。
    虽然它们中任一个体的力量都无法与华纳神抗衡，但数量却是华纳神族的成百上千倍！而且就算华纳神将它们的肉体毁灭，英灵战士依旧能从“英灵殿”中源源不断地再生出来。
    “我就说米德加德的凡人怎么都不见了！”密米尔看着那些英灵战士将华纳海姆茂密的森林点燃，在一块块燃烧的焦土中像无穷无尽的蚂蚁一样，包围撕咬着挥洒魔法的华纳神族。
    智慧巨人叹息道：“奥丁，这条老鼻涕虫，连他亲手创造的凡人都被他抓去改造成这样的怪物……”
    他的黄宝石之瞳看了一眼欧姆，但死者之皇没有任何的表示。
    在世界线上进行了一百三十多亿次跳跃，欧姆已经见过太多人类被灭绝的世界了。他依旧对此感到悲伤、愤怒、痛苦，但他不会再像数年前那样，迫不及待地为人类进行复仇。
    一切都要按照计划进行，而计划的最终目的就是治好命运之殇。
    当然，灭绝人类文明的罪魁祸首不会逃过帝皇的审判，这也在计划之中——无论人类是因为愚蠢而自取灭亡，亦或是因为贪婪从而招来祸患——欧姆自始至终，都无怨无悔地爱着人类，无论是人性的美德还是原罪。
    同时，在那么多的世界线中，欧姆也扮演过太多的身份。
    他是秦始皇嬴政，也是君士坦丁大帝。他是成吉思汗，也是大育王。他是上帝耶和华，也是昊天至尊。他见证了金字塔的建立，也目睹了阿房宫的焚毁。他分开过红海，也斩杀过白蛇。他立下了法典，也统一了三国。
    越是见证王朝在自己手中走向繁荣，就越是能感受到它衰亡时那不可违抗的命运，但无论在哪条世界线上，欧姆都能问心无愧地说，他从未辜负了子民对他的期望。
    上下万年，几人称帝？几人称皇？
    唯朕一人。
    ……
    奎托斯这尊战神虽然年迈，但臂膂依旧健硕，战斧双刀仍然锐利，但凡有英灵战士妄图杀死这位噬神者，无一不如木柴般被劈砍成了碎片。
    华纳神族的营地深藏在一座内部宽敞、拥有着多个出口的山洞之中，厚实的岩壁成为了天然的壁垒，蜿蜒流经整个山洞的河水也足以满足日常生活，是易守难攻的绝佳地形。
    山洞中不仅有华纳神族的人，还有来自亚尔夫海姆的光精灵和暗精灵，甚至还有斯塔尔夫海姆的矮人一族。算上安格尔波达的话，整个九界之中，除了人类和亡灵，所有种族都集结起来，共同对抗奥丁的独裁。
    芙蕾雅的回归让山洞里充满了欢乐的氛围，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她的哥哥弗雷，就算是身上还缠绕着绷带，也吵着要喝上一壶蜜酒。
    女武神之王自然不会给欧姆和奎托斯什么好脸色，阿特柔斯对身披黑羽的外乡人只有好奇和惧怕，安格尔波达则满脸疑惑，她想不通为什么死者之皇会针对她，明明只有她知道最终的预言才对。
    弗雷倒是高高兴兴地凑到欧姆面前，伸出他沾着血和药草的右手：“欢迎你！陌生人！你的到来让我们的队伍又扩大了！”
    欧姆瞥了一眼他脏兮兮的手掌，眼角抽搐了一下，没有握手更没有说话，只是提起斗篷掩住了口鼻，像是弗雷身上有什么传染病。
    日照和丰饶之神的笑容僵住了。
    好在这时，一个恶声恶气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你就是弥赛亚？”
    蓝皮肤的布洛克晃着膀子从人群中走出，他的身后跟着他的弟弟——性格温和细腻，但患有严重洁癖的矮人，辛德利。
    暴躁的布洛克梗着脖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欧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比我想象地要矮不少，还跟我弟弟一样，是个有洁癖的娘娘腔。”
    欧姆左右扫视一圈，然后一低头，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哦，天呐，原来是你在和我说话吗？真不好意思，我还以为鞋子上有一只会讲话的臭虫呢。+
    “您就不能对人和善一点儿吗，弥赛亚先生？”密米尔绝望地说。
    欧姆冷笑一声：+我只对人友善。+
    ……以及被帝国官方承认的亚人。
    “我倒是很能理解洁癖的痛苦。”辛德利打着圆场，同时不忘拉住他公牛一样喘着粗气的哥哥，“总之，很高兴您能站到我们这一边，先生。”
    “他的力量足以破坏阿斯加德的城墙。”奎托斯丢下一句话，向他的儿子走去。
    布洛克立刻冷静了下来，哼哼唧唧地说道：“你还挺有本事的嘛……”
    “寒暄就到此为止吧。”
    芙蕾雅寒声说道，洞窟中所有的神只和异族都看向了她。女武神之王拔出她背后的长剑，说：“奥丁！这个该死的独裁者已经压迫我们太久太久。他将华纳海姆烧成焦土，奴役矮人必须为他无偿工作，光精灵和暗精灵更是在他的挑唆下进行了长达千年的内斗——这些，都是他欠下的血债！”
    洞窟里的神只们高举武器嘶声咆哮，他们已经苦阿斯加德久矣。傲慢的阿萨神族根本没有将他们当作人看，那个索尔更是将其他种族当作可以随意屠杀的玩具。
    他们要复仇！要让阿萨神族付出代价！让他们的鲜血浸透大地！
    “现在，我们已经集结了足够的兵力！”芙蕾雅举起长剑，女武神之王背后张开魔法构成的鹰隼翅膀，“是时候，向阿斯加德发起反攻了！”
    在一片欢呼声中，弗雷下达了命令：“召回还在对抗英灵战士的同僚，我们现在要将所有力量拧成一股绳。将这座营地破坏掉，这次我们不成功便成仁！布洛克，辛德利，麻烦你们打开界域之间的通道。我们需要在世界树上进行短暂的修整。”
    “交给我们吧！”
    瘦弱的辛德利从腰间的皮袋子里拿出一把音叉，粗壮的布洛克则拿出一把锤子。当音叉被锤头敲击之时，空间随着声波开始震荡，紧接着如玻璃般破碎。
    如石如木又如玉的世界树枝干显现在众人的眼前，其宽阔得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并肩行走，而在远处的一处树枝平台上，耸立着一座非常有矮人风格的半圆形建筑。
    “欢迎光临寒舍！进门记得换鞋。”辛德利说着，一马当先地走进了界域之门，芙蕾雅深深地看了一眼欧姆，率领众人跟着走了进去。
    趁着这个档口，阿特柔斯跑到欧姆跟前，仰着脑袋问道：“弥赛亚先生，我能问您个事儿吗？”
    欧姆依旧用斗篷挡着下半张脸，鎏金的双眸落在洛基的脸上，微微点头：+说。+
    “您……”阿特柔斯扭捏了一阵，“是因为我，才对芙蕾雅充满敌意的吗？毕竟，如果不是我提了一嘴，您也不会去找她，也就没有……”
    +不，我只是单纯讨厌她而已。+
    欧姆盯着洛基的眼睛，森然地说道：+我不喜欢神，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
    “可您不也——”
    +我是神，更是人，你要学会分清这两者的区别。+
    欧姆瞥了一眼在远处看着洛基的安格尔波达和奎托斯，对若有所思的少年神只问道：“布洛克和辛德利，他们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