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琉璃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哥,“你真的是白小官吗?不是什么妖怪变出来的红小官黑小官……”
她伸出自己的手,也去捏小哥的脸,“让我捏一捏,来分辨真伪!”
说起话来气势汹汹,下起手来小心翼翼。
白琉璃的手也轻轻在张起灵脸上捏了一下,就收回来了,“温度降了,伤口好了,烧也退了,今晚能好好睡一觉啦。”
白琉璃看着眼前小孩乖巧的样子,忍不住碎碎念道,“你今年才多大,总逞强干什么!伤口一定要处理,我的房间就在你隔壁,有什么事情就过来找我!”
“训练也是,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像你这样拼命下去,就算小命不丢,也会烧成傻子的!”
“就是那种被人欺负,被人关起来抽血的倒霉蛋,听懂了吗?”
白琉璃越说越怒从心起,但小哥还是安静地看着她,一双眼睛澄净得像海子一样,让她接下来的话说不出口了。
那些会伤害他的人都在未来,她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最后,白琉璃只是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别逞强啊,你可是有仙女保护的小朋友,仙女会保佑你余生都健健康康,平安喜乐的!”
骗人的话。
白琉璃自己在心底冷漠地说。
他注定要成为张起灵,张家最后一个张起灵。
他不可能健健康康,因为他会一次又一次经历天授,不停地失去记忆,不停地救人,不停地放血。
他不可能平安喜乐,他会失去白玛,会忘记自己的一切,却忘不了身上的责任和承担的命运。
仙女是假的,仙女的保佑自然也是假的。
但小哥很认真地注视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嗯。”
他是有仙女保护的小朋友。
白琉璃有点承受不住他的目光,落荒而逃。
在她的身后,张起灵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从枕边拿起那个粗糙的雕塑,犹豫了一下,拿起小刀,帮雕塑开了美颜和磨皮。
回房间的路上,白琉璃在心里问道,“真的不能治好小哥的失忆吗?如果他未来不失忆的话,也不会那么惨吧!”
系统无奈,【美强惨定律你知不知道,失忆基本上是张起灵的基础设定了,和长生一样,没法改,毕竟这是天授带来的后遗症,也不是老年痴呆,说治就能治。】
白琉璃的脑海里,系统球轻轻跳了跳,对应着福生玄黄天尊摸了摸自己的脸,祂自己不也是美强惨的代表人物吗?
“那我就只能在以后多想办法,把他留在我身边了。”白琉璃满脸沉思,“他失忆一次,我给他讲一次,总好过他到处去找。”
她想的太入神,以至于没看见前面伫立的一小坨,直直撞了上去。
白琉璃向后一倒,那一小坨猛然站起来,拉住了她,“琉璃大人,您还好吧?”
白琉璃定睛一看,是那天队伍里的十七号小张,她有点茫然问道,“你蹲我房门口干吗?”
搞偷袭吗?
张十七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道,“今天本来轮到我了,我在房间里等了您很久,没等到您,所以……有点担心,就想来看看……”
“之后发现您不在房间,不经您的同意,我不敢私自进入,所以就在门口等您了……”
你这话听起来好像要被我临幸一样。
白琉璃不自觉吐槽道,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张,看起来也才十二三岁,长得很白净,有着尖尖的下颌和挺直的鼻梁,眼瞳大而黑,看人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垂下眼角,让人觉得他在害羞。
可其实他只是在不动声色地观察所有的人和物,一边谨慎小心,一边又诚恳真挚。
白琉璃记起来了,这是第一个向她投诚的小张,被打完之后,白琉璃刚给他治好伤,他就抓着她的袖子喊仙女!
都没等白琉璃自我介绍。
也是他第一个提出要建立璃仙会,还刻木雕来参拜,诚恳到白琉璃都脚趾抠地,挖出三室一厅的地步。
“进来吧!”白琉璃推开房门,领着张十七一起走进去。
房门本来就没锁,一推就能开。
张十七面不改色,目不斜视地跟着她往里走,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一个凳子,白琉璃坐在床边,张十七仍然站着。
“您坐着就好,我站着以示恭敬。”他解释道。
白琉璃额角一抽,又来了,那种尴尬到脚趾抠地的感觉,白菜不进筐她头疼,白菜跳的太自觉了她也头疼。
“要么坐下,要么出去。”
张十七麻溜地坐下了,还不忘夸一句,“感谢您的宽仁。”
“你有什么事情吗?”她记得这个小张脑子很灵活,举一反三特别快,称得上是个难得的人才,所以对他的耐心比对其他人都足一些。
当然,也有这个张十七害羞起来有点像齐铁嘴的缘故。
“您去找零二了,您有什么事情要交给他做吗?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张十七问道。
小张们彼此之间只有熟悉后才会交换名字,而小哥几乎和所有人都不熟,所以大家就按照当天站队的顺序,直接喊他零二了。
当然,背地里叫他传说中的那个谁的更多。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有事情要交给零二做?”白琉璃不接他的话茬,她清楚,这里每一个姓张的小孩心眼都多得很,一句话就可能被他们分析出一堆的信息。
“因为那您一看就不会是为了我们这样的人来的。”十二岁的张十七,或者说张离怀坦然地说道,“像我们这种平庸无能,死去也不会有人在意的人,不可能吸引您的注意力。”
“而我们当中,只有零二是特殊的。”
这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
眼前的人是一束刺进黑暗中的耀眼的光,而他只不过是光里的尘埃之一,这缕光从不是为他而来,所以他也从不敢心生妄念。
就这样,享受着光明带来的余温,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了。
这就是尘埃为数不多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