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对象完全忘记了车外的世界有多么糟糕，车里伸懒腰憋屈，双脚刚落地，一个狗吭泥就这么展现在了林里面前。想笑又有点不好意思，只能扭头憋着，看到司机这时候叼着根烟下来了，就凑了过去要了根烟抽。嘴里含了点儿东西，总算是憋住了。
    小明也想要，但~~那可是他的对象，他得过去帮忙拔出来，还要安慰，挨揍。
    “呼~~好像还是个女拖拉机手。”
    “嗯！妇女能顶半边天嘛！”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拖拉机摇头摆尾的终于到了近前。
    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大妈把车停稳，站起来看着前头陷在泥地的车，又左右打量了一下路况，这才开口。
    “我去前面吧！后头有钢丝绳，我就不下地了啊！”
    “好嘞大姐，那边儿路宽，你从那边过，停好了我就上去弄。”
    哔哔，又是两声喇叭，这次是真的了，不是幻听。
    “先让到一边，要么就上车去，别在前头堵着。”
    小明又挨了对象两下，这才把顶着一脸烂泥擦不干净的对象扶进了车里。丑媳妇儿虽然要见公婆，但也得干干净净的才行。蓬头垢面算怎么回事。
    大妈开车很猛，油门儿轰的很大，通过能力爆表的拖拉机在烂泥上扭扭捏捏的就到了前面。
    小明他们是指望不上了，林里和司机两人把钢丝绳绑好，司机上车，林里躲的远远儿的，看过“蜻蜓动漫”的他，对安全生产以及各种意外还是很注意的。不是他胆子小，是想好好儿活着。
    滴滴滴~~
    大妈得到信号后，也没急着启动，而是坐在驾驶位上很有节奏的摁了一通喇叭，林里听着耳熟，汽车驾驶座上的司机却笑了。
    “这是前进的韵律，虽然没有用冲锋号吹出来，但喇叭摁的也是相当的准。”
    司机也有节奏的回复了一下，林里这才知道，原来这辆破车的喇叭竟然可以响。但它是怎么响的呢？方向盘上貌似没有相应的按键。连五菱之光都不如。
    林里在外头瞅着，终于发现了档把中间位置有一个电工胶布缠绕出来的凸起，上面是一个带着回弹功能的小铁片，原来如此。
    随着一股黑烟冒出来，钢丝绳渐渐紧绷，发出让人听了牙酸的声音。林里顾不上看热闹，又往后站了好几步。按照钢丝绳的长度，即便它崩断散了，这个位置也是绝对安全的。
    “哎！我没上车，我还没上车。”
    天知道拖拉机司机怎么想的，拖着后头的车就走，速度虽然不快，但在一旁看热闹的林里反应过来的时候，距离吉普车的距离已经超过了一百米，其中三分之一是林里给自己预留的安全距离。
    喊了好几声，没听见答应，林里踩着烂泥就往上追。小明这家伙还伸出半个身子朝林里招手，也不说和前头说说，等一等林里。
    噗呲噗呲的声音接连响起，林里歪歪扭扭的往前小跑。和吉普车的距离却越来越远。既然追不上，也就懒得追了，体力消耗太大，再跑下去非虚脱了不可。
    走着走着，就看到一小片菜地，里面的蔬菜长势很好，都带着水珠，看起来特别的新鲜，看到地垄上的水萝卜，林里咽了口口水。一路跑来，太渴了。
    “有人吗？有人看菜吗？”
    大路边儿上的菜地，竟然没有人看着，是该说心大呢！还是这个年代人的素质高，看到蔬菜竟然都不偷。后世网络上偷菜都快偷疯了。
    摸了摸兜，除了小明上次给的那个一分钱硬币，别无其他。要不一分钱买一个萝卜？林里感觉这个价格还可以，毕竟后世的app里面，一分钱能买到的东西也不少。甚至给好评还能返现，纯赚。
    “有人吗？没有人的话我自助了啊！给钱的。”
    林里又喊了一嗓子，终于确定了没人。就近挑了个已经长成了的水萝卜，拔起来后顺势把硬币半埋在了虚土里，稍加注意就会注意到。他相信这片菜地的主人会注意到的！
    “嗨嗨嗨，你，怎么偷菜呢？我一会儿功夫不在，你就拔了我一颗水萝卜。”
    萝卜上头的泥还没弄掉呢！就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赤脚老头儿给抓住了手臂，力气大的惊人，甩都甩不开。
    “大爷，我不是偷，我是买。刚才喊了好几嗓子没有人回答，以为没人呢！我就把硬币放到水萝卜那个坑里面了，你凑近点儿就看到了。”
    “哼哼！你小子别想忽悠我。等我低头找硬币的时候，你小子趁机一脚踹我屁股上，把我踹个狗吭泥，还能顺便借力往路上跑。等我爬起来，你小子早就跑的没影儿了。一石二鸟之计啊！没看出来，你小子不光偷东西，小心思还挺多啊！”
    “大爷哎！我是坐车坐到这里的，刚才陷车了，我下车之后他们把我给忘记了，追了一路跑到这里有点口渴，所以才想买一颗水萝卜吃，谁知道喊了半天没人，我这不是忍不住了嘛！”
    大爷一个擒拿手把林里制住，这才洋洋得意的用脚翻土，找寻那枚林里所说的硬币。
    “哎哟，还真的有啊！你小子真的没说瞎话！”
    “大爷，您要不先把我的胳膊放开吧！快断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是个误会。”
    “嘶~~您这也太厉害了，擒拿手用的那么顺手，以前是不是当过兵啊！”
    “哪有那个机会哦，年轻的时候想去，家里人怕我打仗死球了不让去，后来年纪大了自己能做主了吧！哎！部队不收我这个年纪的了。不过后来全民练兵的时候，有幸当了几年民兵而已，嘿嘿。”
    “民兵也厉害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这擒拿手我毫无抵挡能力。”
    “唉！现在民兵放的也比较松了，不像我们那个时候，步枪打飞机都练过。现在的年轻人哟，训练的时候懒懒散散，一点儿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好像每一代人在其他人眼里都是垮掉的一代，但好像又不怎么准确。
    “大爷，这片地是您的？路边儿种菜，您也真是敢想敢干。你看人家周围都是种的粮食。这粮食熟了才能偷，人家看那么一个月半个月就行了。您这种菜，那可是从一开始能偷到最后。”
    “可不是咋地，要不是我这人下这么大的辛苦，天天看着，这里头的菜最起码得少一半儿。”
    “这种粮食我见的多了，这种菜还真的是第一次见。您喜欢吃菜啊！”
    “喜欢啊！只要是吃的，我都喜欢。能填饱肚子的就是好东西，没啥可挑的，咱也没挑选的余地不是。”
    “嘶~~这么说起来，好像种菜是比种粮食的产量高啊！”
    后世一亩地种西红柿，产量高的话，五千斤也不是梦啊！
    “高是高，可是不抗饿，当个新鲜吃两口还成，当饭吃，那怎么成呢！我这是卖给城里人吃的。”
    “城里人？”
    “嗯！我们这里是郊区，距离市区不远，板车一推，半个小时就到了。早上三点多起来点灯摘菜，五点就能送到城里的早市去，带着露水的新鲜。”
    “您缺钱？”
    “废话，钱谁不缺啊！我还特别的缺呢！”
    “您这岁数也不像是儿子没娶媳妇儿的啊！哪里来的压力？”
    “我孙子开始说亲了。三个儿子是少了点儿，可是三个儿子再每人生三个儿子，那可就不一般了。我这当爷爷的身体还硬朗，说啥也得帮忙不是。自己的后代打光棍儿，我可坐不住。”
    “哦~~有担当。”
    “嘿嘿，主要是城里人的钱好挣。村里的野菜都能挖过去卖。艾草知道不，端午节那几天，那家伙，种不了粮食的地方，那是一片一片的长，风吹过来灰蒙蒙一片，农村人采一些回去泡个脚做点儿驱蚊的香用就差不多了。但是城里人过端午那天早上，那可是一把一把的买啊！”
    “买那干啥？”
    “干啥？夹在耳朵上驱邪啊！嘿嘿~~”
    尼玛！这老头儿要是年轻点儿，赶上改开的浪潮，绝对能挣到钱。
    “您厉害啊！也不怕被抓了？”
    “嗨！我是去给市场管理那边送菜的，怕什么呀！我正儿八经光明正大种的菜，自然要大大方方的往外送。”
    还学会夹带了。
    “您要是年轻二十岁，绝对能崛起。”
    “现在也不差，小队队长。”
    擦！怪不得敢在这儿种菜呢！自留地呀！
    “吃萝卜，我请客。刚才一上来就闹了一出误会，你看这事儿闹的。”
    “没事没事，虽然留下了钱，但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进来拔了萝卜，我先错的。”
    “不就一根萝卜嘛！说啥错啊！那边有西红柿，我给你摘个大个儿的去。”
    “哎呀大爷，我还得赶路呢！吃多了不好走路啊！”
    “都是水分，一泡尿的事儿。”
    大爷也豪爽，不光摘了个红彤彤的大西红柿，还找了条黄瓜给林里。林里自然不能吃独食，水萝卜掰一半，西红柿掰一半，黄瓜也掰一半，两人总之是对半儿分了。
    “唉！我这种了两年的菜，还没怎么吃过呢！真甜啊！别看是水分，吃起来特别的可口。”
    “都说卖菜老婆喝盐汤，你这种菜的不至于吧！”
    “吃的都是歪瓜裂枣，哪有这种漂亮的好吃啊！吸溜吸溜~~”
    哎哟，这老头儿要是戴上无边框的眼镜捯饬捯饬，越看越像侯总了。要是戴个眼罩，那家伙，更像了。
    “你小子看我干啥？没见过啊！还是打算记着我的模样回来报复我。”
    “哈哈哈，我就是发现你特别像一个人。”
    “你这就是骂人了，我他么本来就是个人，而不是像个人。”
    “不是那个意思，我 的意思是你长的特别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好人还是坏人？”
    额~~说是好人吧！老是霍霍良家妇女，说是坏人吧！好像人家还挺有魅力，看过从他作品里剪辑出来的短视频，总是那么让人羡慕。
    国家唯一一级三级演员，那可不是吹的。林里甚至都想，如果他当年有一个好的英语老师补课，清华北大还不是抬抬手就能上？
    “成功的人。”
    “哦~~那就不能简单的用好人坏人来衡量了。隔壁老大哥那么厉害的人物都得三七分，咱们普通人五五开就不错了。”
    “您有生活，活的通透。”
    “嗨！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明白不了这点儿啊！没有纯粹的黑与白，更多的是灰，和光同尘的灰。”
    “咳咳~~您灰没灰过。”
    “废话了不是。我要是不灰，怎么能种出这么一片菜啊！不过也不全是我的私心，都是从事农业生产，只要能丰收让人吃饱，我觉得都可以。这两年能吃饱了，我这也是给乡亲们打个样，走一条种粮食之外的路子。毕竟蔬菜贵啊！能卖钱。有距离市区近这个便利条件，我要是不琢磨琢磨，还真的对不起这地利。”
    “您也担着风险呢！成功了担风险，失败了担的风险更大。”
    “唉！别看你 小子年纪不大，想事情还是挺通透的。和你聊天儿，一点儿代沟都没有。”
    林里脸一黑，吃黄瓜的动作都停下了。虽然两世为人，但也不能和你这么老的大爷谈的来啊！
    “那啥！大爷，我休息好了，得赶紧追车去。要不然今天回家不知道得哪个点儿。”
    “这里离市区也不远了，走回去也简单，不过和你聊的这么投缘，送你一段儿吧！”
    “送我？怎么送我。”
    “村子距离市区近，也有近的好处。我们小队就有拖拉机，我开出来送你呗！”
    “就为了送我一趟？”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这不是下雨嘛！我瞅着今天的天色也不大好，晚上肯定还得来一场大的雨。这菜地里头的积水排不出来，菜苗泡水泡多了得泡死，还不如先抢收了送市里去卖掉，降低点儿损失，别糟践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