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更稳妥些,也为了打消谢太后的疑心,他对谢氏姐妹一直与众不同,特别是谢禧。
他早听说过谢禧,毕竟谢禧是她名义上的表妹,阿觉的亲妹妹,总是会听人说起过一两句。
长得好看,活泼讨喜,笑起来眼睛亮晶晶,没脑子,还不记仇。
多好啊,多好的一个耙子。替他挡住谢太后冷箭的靶子,为了能放心的宠幸她,平芳局里各个角落不知道撒了多少子不活,万幸谢禧也喜欢桂花,和他母亲一样,身上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都不用费心遮掩。
他因此多接近了谢禧,突然明白为何阿觉这么多弟弟妹妹为何总是讲她。因为谢禧真的很会气人。无论多么心平气和,她总是会把你气得气血翻腾,刻骨铭心。
她以为她掩饰的很好,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白眼早就翻到天上去了。他略微亲近的女子只有谢太后和两个妹妹,两个妹妹是天家规范,一举一动莫不高贵典雅,没见过什么时候翻白眼的。
还有谢太后,她跟谢太后可一点都不一样,幸好也不一样,否则他不知道如何可以忍受下去,谢家不能再出第二个谢太后了。
后来,他心里越来越多的想到谢禧,林陈叶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喜欢她。喜欢便喜欢,一个无法生育子嗣的谢家女,在宫里唯一的依靠不就是自己了吗。那样最好,那样,她心里永远就只有自己。
“你是没想要她们的命,可是她们却因为你,如今陷入险境。”
谢太后的话将林陈叶的思绪拉了回来。
“阿禧因为你带她染上桃花催,新绿染上疫病。她们体内有大量子不活的毒素,身体本就较常人虚弱,如今又有急症在身,如何能好。是你害了她们。”
“母后不早就在我身上报复回来了吗?”
面对谢太后的指控,林陈叶不以为意。
“不过,儿臣现在还是更想知道,母后体内的子不活是怎么回事,母后身边守卫重重,这毒,是谁给您下得呢?能想到给您下子不活,也只有与我有关的人了。”
“莫非,是我父皇。”
将人心剖开放在明面上,所有的肮脏恶心都看得干干净净,林陈叶反而平静了。
他一改方才激动,犹豫,现在冷静,淡漠,和他的养母对峙。这是养育他十余载的母亲,也是他朝堂上的对手。
谢太后没了言语,但是紧闭的双眼出卖了她。
“真的是我父皇。”
谢太后想起孝光帝,那个一直把她当成他儿子保母的男人,那个给她下药的男人,那个一直把她蒙在鼓里的男人。
“齐立德向我禀报发现子不活之时,我便想到了。难为先帝怕我发现特意将子不活的香味去除,想必定是废了不少功夫。”
为了林陈叶的地位不可动摇,孝光帝早在册封她为昭仪之前,便给她下了大量的子不活,让她终生不能有孕,只能守着林陈叶一个。她毫不知情,否则便是冒着多大的风险,她也不会容许林陈叶活到亲政。
可孝光帝没想到,他会死得这么早,早到没为林陈叶安排好后路。可在他死后他留下的人依然坚定地践行他的命令,数十年如一日,一点一点,少量、细微、谨慎地给她下药,微不可察地蚕食她的身体,直到发现时早已无药可医。
若是她有自己的孩子,何必需要费心培养一个养不熟的狼崽子,何必瞻前顾后,汲汲半生。
“既然知道害您的人是我父皇,那母后还要继续帮我?毕竟您比我只年长了十三岁,若不是子不活,您完全有机会废了我,扶持下一个天子,继续垂帘听政。”
所以林陈叶现在绝对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谢太后年轻力盛,有了儿子,谢太后随时有可能杀了他。
“我是恨你父皇,也同样恨你。你们父子俩,同出一辙的无情无义,自私自利。不过是生在帝王家,动动手指头就可以决定一个小国的生死。”
“林陈叶,你知道吗,我之前有多么希望你和你父亲可以蠢一点,好色,贪婪,愚昧。这些缺点不用太多,只要有一个我就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同你们周旋,只要你蠢一点,我们依然可以是一对好母子。”
“可寡人不是。寡人一出生就是太子,乘上天恩德,三岁启蒙,四岁去上书房,这些年来兢兢业业坐在皇位上,不敢有一丝懈怠。大兖诸位先祖未竟的功业担在寡人身上,不敢有一日忘记。”
“哈哈哈哈哈 !好!好!这才是母后的好儿子!”
谢太后放声大笑,畅快至极。
“所以我今日才来找陛下,只有陛下才能迎万难而上,毫不退缩。康乐王和他母亲一样,是个蠢货,也敢觊觎皇位。他和你比,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她快速地说出自己的打算,“我要和陛下合作,利用我还活着的时候肃清朝堂,休养生息,为南征积蓄国力。”
“陛下,先皇后为何而死,我为何深中子不活十几年来毫不知情,阿禧为何病重。这一切,不都是那些躲在背后的人做的吗。”
“世人只知道皇帝是这天底下最大的,说一不二,一呼百应。有无数的士兵冲锋陷阵,有无数的朝臣出谋划策。可在皇位之下,还有看不见的势力牵制着。他们素不相识,毫无关联,可相同的利益关系把他们聚集在一起,凝成一股股看不见的丝线,绊住你的脚步,让你举步维艰;遮蔽你的双眼,让你无法判断局势;迷惑你的头脑,让你不复清明。”
“他们原本可能是不死不休的死敌,可为了共同的利益,转眼之间又合作起来一起对付你。”
“先皇后,我,谢禧,不都是拜他们所赐。”
“陛下,你知道他们在背后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吗?”
“南征。”
这一场长达二十年的布局,不论里面牵扯到谁,做了什么,只有一个目的,阻止大兖南征。
大兖承平日久,朝中有些人安逸久了,不想再起兵戈。
这些人或许是平城宫一个不起眼的宫女,机灵的小内侍,或许也是朝堂上铁骨铮铮的谏臣。
每个人因为各自的缘由,怀着相同的目的,在这盘棋局里扮演了不同的角色,发挥不同的作用,造成了现在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