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气氛逐渐蔓延开来。
    查尔斯轻笑一声，拍了拍衣袖，似乎要拂去李善仁带给他的压力。
    他并非强大的超凡者。
    因此面对一个颇具实力的超凡者，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特别是在对方可能会用超凡手段为自己加码的情况下。
    “利瑟恩先生，我能理解您的迫切心情，但是......”查尔斯用指节敲了敲茶几，“您能支付得起价格吗？我指的是赎回那五个孩子。”
    “什么意思？”李善仁皱紧眉头，看向站在对面沙发后的萨尔，“我听他说，要赎回那五个孩子，得支付五百多金卢索，虽然这个价格不合常理，但我还能出得起。”
    “利瑟恩先生，您要知道价格这种事情，是因人而定的。”查尔斯端起茶几上的杯碗，吹了吹浮在表面的热气，“那我给蒂法小姐的价格，准确来说是546枚金卢索。”
    “只要她能付得起这笔钱，我就把那五个孩子还给她。”
    查尔斯淡笑着，轻抿了一口茶水。
    听了这话，李善仁目光微微一沉。
    对方明显话里有话。
    什么叫价格因人而定？
    没等李善仁发问，查尔斯便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但对于您来说，我会开出......”
    他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掌，慢慢竖起一根手指。
    “一千金卢索。”
    “理由有两个。首先，您和那位蒂法小姐同样重视那五个孩子，其次，跟蒂法小姐相比，您明显能支付得起更高的价格。”
    听着查尔斯无耻的话语，李善仁忽地笑出声，“你可真会看人下菜。”
    声音里带着讽刺与隐怒。
    “虽然不知道您说的是哪里的俚语，但我能明白您的意思。”查尔斯淡笑着，将交叉的双手放到膝盖前，“利瑟恩先生，我是一个商人，逐利是商人的本能，既然我能把一件货物卖出更高的价格，那我为什么要贱卖呢？”
    “其实，若不是您和那位蒂法小姐有所需求，那五个没有任何特点的孩子加在一起，在我眼里也不值一枚金卢索，正是因为有你们出现，我才敢开出这个价格。”
    “贪婪，可不是一件好事。”李善仁意有所指地回击道。
    “我并不认为这是贪婪，这是合理的价格，利瑟恩先生。”查尔斯笑道，“所以，您现在的选择是什么？”
    他微微将身子前倾，双眼如同火炬般盯着李善仁，好似一只想要扑到其身上疯狂舔舐的苍蝇。
    很恶心的眼神。
    “您是一名强大的超凡者，您可以选择使用暴力手段迫使我屈服，但我不建议您这么做，因为这会让我们的关系彻底破裂，我也不会再把那五个孩子还给你，或是让蒂法小姐赎走，您当然可以尝试杀了我，但请相信这一点，对您而言，这绝对是弊大于利的抉择。”
    “或者，您可以选择向我支付一千枚金卢索，完成这场交易，这对于我们双方都有利。”
    “又或者......”
    查尔斯把手伸进内衬，摸出一张淡黄色的契约纸，推到李善仁面前。
    “这是一份借款协议，我可以借您一千枚金卢索，让您能够立即把那五个孩子带回去，甚至于......”
    他指了指仍旧站在旁边的三位少女。
    “她们三个也可以作为赠品，让您带回去，您觉得怎么样？这份协议绝对有利于您，反而是我比较吃亏。”
    查尔斯说完，笑眯眯地恢复了双手交叉的姿态。
    然而，李善仁却对那份契约看都不看一眼，冷声道：“我不会跟你签任何东西。”
    这个世界的契约并不是靠文字律法去约束双方执行，靠的是超凡之力。
    违反契约或协议，可能会受到无法消解的诅咒或是几乎足以致命的反噬。
    传说最高等级的契约，甚至会让真神作为见证，一旦违反就会遭遇神罚，因此那种层次的契约也被称为“神罚契约”。
    查尔斯拿出的这份契约，天知道上面有什么霸王条款。
    总而言之，无论对方如何吹嘘，李善仁都不可能去签。
    “你跟蒂法也说过同样的话，对吗？”李善仁盯着查尔斯问道。
    “是的。”查尔斯露出遗憾的眼神，“她跟您的选择一样，所以听说她前往了西边的遗迹，想要通过探索遗迹快速筹集赎金，但我并不看好她，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来看，那个遗迹可能存在一些难以言喻的危险，希望她能平安归来。”
    “你不必假惺惺，你只是担心她如果死在遗迹里，就没人能做那个会花五百多枚金卢索赎回五个孩子的冤大头了。”李善仁毫不留情地揭穿道，“但现在我出现了，在你眼里，我是比她更好的人选。”
    “不得不说，您看得很明白，利瑟恩先生。”查尔斯鼓起掌来，“面对一些事情，萨尔就不如您看得清楚，所以我常说他思考的方式不对，您不仅在魔法一途上天赋过人，还跟我十分合得来，真希望在某些事情上能与您合作。”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还是得完成彼此间的交易，不是吗？所以，您的选择是什么呢？”
    查尔斯的身体大幅度前倾，脑袋悬在茶几上方，看上去就好像是把头送到李善仁面前一样。
    “您是选择不交易，冒险杀了我，再去寻找那几个不知道被我藏到哪里的孩子，还是选择花费一千金卢索，跟我达成一场愉快的交易，亦或是......签订这份契约。”
    李善仁看着查尔斯笑眯眯的脸庞，这家伙凑得太近了。
    如果此时，他掏出陨石杖挥出卡利亚迅剑，能在不到两秒的时间里把这家伙的头给砍下来。
    而面对对方这种直白送人头的行为，李善仁垂落在膝盖下的拳头紧了紧，最终还是微微松开。
    对方敢做出这种危险的举动，不可能无所凭依。
    李善仁曾经在萨尔面前使用过卡利亚迅剑。
    这意味着查尔斯可能知道他会一种攻击速度极快的魔法。
    但即便如此，对方还是把头伸了过来。
    好像就在说，“大好头颅在此，有本事你就拿走。”
    而李善仁如果真的冒险出手，结果会有两个。
    第一，他成功杀死查尔斯，但是因为对方始终没有透露孩子的所在，李善仁最终很可能无法找到那五个孩子，甚至可能由于李善仁杀了查尔斯，他的手下会把孩子们杀了泄愤。
    第二，他没能杀掉查尔斯，双方的关系破裂，失去了交易的基础，查尔斯也不可能再把孩子还回来，李善仁也成功结下了一个新的敌人，无形间为自己在奥林城的行动增添困难。
    逞一时之快，固然很爽，但同时也要承担相应的代价。
    你可以因为游戏里的失败而情绪失控，怒砸设备，但冷静下来后，也要承担破坏设备带来的损失。
    因此，经过一番挣扎与思考后，李善仁最终还是让理性占据了上风。
    他看了看沙发后面的萨尔，从储物布袋里摸出一颗棕红色的苔藓球，挥手弹给对方。
    “这是解药，我说话算话。”
    接着，他从沙发上站起，深深地看了查尔斯一眼，记住了这张有恃无恐的脸庞。
    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
    “我会筹备好赎金，在我下次过来的时候，我希望能见到那五个孩子，否则我会怀疑你手上根本没有我所要的人。”
    看着李善仁离去的背影，查尔斯微笑着恢复正常坐姿，眼睛斜睨向旁边的三名少女。
    “替我去送送尊敬的利瑟恩阁下，尽可能地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我可是很期待他能接纳你们啊。”
    听到查尔斯的命令，三名少女微微一颤，但还是默默地一齐走出房间，跟上了李善仁的脚步。
    “咳咳......”
    站在沙发后面的萨尔压抑着咳嗽，但依旧发出了声音。
    “可惜了，他居然把解药给你了。”查尔斯感叹道。
    “您......为什么要这么说？”萨尔脸色一滞，左手刚想把苔药塞进嘴里，却因此顿在了空中。
    “如果他因为生气忘了这件事，或者故意而不把解药给你，而我又不想失去一位黄金级的奴隶，那我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延续你的生命。”
    查尔斯慢条斯理地解释。
    “这肯定会花费我许多金钱，当然最终这笔账会算在他的头上，等他拿钱来赎人的时候，我就会提起这件事，然后往上加价，我原本还挺期待他到时候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听完这番话，萨尔面色微微发白，一句话都不敢说。
    查尔斯笑了笑，问道：“好了，就让这件事过去吧。萨尔，我想考考你，如果是你，在刚才最后的交涉中，面对我露出的破绽，你会怎么做呢？不必顾忌什么，说出你的真实想法。”
    萨尔正捶着胸口，想要把肺里的浓痰咳出来。
    听到这个问题，他犹豫了一会，沙哑地说：“您刚刚离他很近，如果是我坐在您对面......我可能会选择出手挟持您，以您的生命作为筹码，去换回那五个孩子。”
    “呵呵，这就是你和他的区别，你认为自己冒险，就一定会成功。而他，很谨慎，这种具有一定风险的选项可能被他考虑过，但又被他放弃了。”
    查尔斯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茶水。
    “萨尔，你认为你会是对的吗？”
    “我不知道。”萨尔老老实实地摇头。
    查尔斯放下茶杯，轻轻一笑，“萨尔，选项并没有对错之分，但相应产生的结果有好坏之分。”
    话音落下，查尔斯身影忽地变淡，变浅，连同他用过的茶杯一起，慢慢地消失在原地，余下的声音都渐行渐远起来。
    萨尔默默注视着面前空旷的沙发，把那颗棕红色的苔药塞进嘴里。
    “居然只是主人的魔法镜像投影......”
    随着他吃下苔药，他血液里流淌的猩红毒素快速消除褪去，他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肺部不再闷重得难以呼吸，生命力也不再恒定地流失。
    得益于李善仁信守承诺，他捡回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