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早已平息,临时休息的地方安静没有多久。
一行人还未走多远,便见着晦暗的夜色里,张祈山的手拿着手电筒,急匆匆来报:“佛爷,似乎有人带着我们的棺木消失了。”
“何时不见的?”张祈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有张麒麟在,自然是安全的。
但若人带着重要的物件悄无声息的离开,自然是有心人早已经知晓他的目的。
如今可难以追寻他们的行踪,加之如今正值黑夜,有夜色浓雾笼罩,更加难上加难。
若是贸然派人去追赶,只怕会有性命之虞。
属下连忙回:“不知具体是什么时辰,但他们四下寻找,也未曾见到那行人踪迹。”
“族长,你的人呢?”张祈山戏谑的眼底尽是讥诮。
张麒麟垂下眼帘,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的样子也暴露不了他此时真实的情绪。
“我去看看,还剩多少人。”张祈山见他不开口抬步刚要离开,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人,“你先好好休息,这事尚未了解,此行定然不会安生,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区区江湖中人也敢带走官方的东西,若是找不到替罪羊,他势必要将九门中人再一次斩草除根。
这年头,谁也不好过。
谁不让他好过,他也必然不会让别人好过。
张麒麟回到自己的住处,待到帐篷附近,看到一道女子的身影立在外头暗处。
待走近了些细看,原来是他地宫中顺手救下的霍仙姑。
夜幕之下,年华老去依旧风光的霍仙姑嘴里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凝成白雾,脸颊被寒风冻得微红,一双眼却格外有神。
看见他时,这双眼便藏不住心思,满是担忧之色。
她轻声道谢:“张先生,今日多谢救命之恩。佛爷这次活动失败,必然会找一个替罪羊。以我对他的多年了解,这个人定会是你。”
“你赶紧走,我会为你拖一些时间。就当是还姐姐的人情,这些消息是我刚收到的,千真万确。”
霍仙姑有些窘迫地低下头,从前她和张祈山也是合作者。
如今,她也是左右为难。
她欠下的人情一直未曾还,今天又被他救下。
收到北京那边的消息,她要说见死不救也是不可能。
可更多的,她也有心无力。
那面容不曾老去的男子淡漠的点点头,背起自己的刀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收到消息的张祈山冷冷一笑。
“也要看他们跑不跑得掉,山下早就布好了天罗地网。武功再高又如何,能快得过子弹吗?”
他面上笑意扭曲:“呵,不自量力的东西。”
“那边进展得如何了?既然霍仙姑忘恩负义,背叛了我。那就好戏上场唱唱,看她后不后悔。”
“佛爷,一切都很顺利,人已经喂下了丹药,正在送往疗养院的途中。”
“终于,有一件让人开心的事了。”
“准备启程,回家。”
“是,佛爷。”
老九门也不是从前同气连枝的九门了,不管是为了她还是为了各自的利益甚至是身家性命。
这一次情分也耗尽了,九门二代逃不掉也躲避不开。
去海底那一批九门二代,都被喂了尸鳖丹抓了起来。
等他们接到消息,想反目成仇也要忌讳二代的小命还在他手上。
棋子想跳出棋盘,也要看无形中的执棋手同不同意。
自命清高的他都登上高位避不开,他们凭什么可以觉得自己就能轻而易举的自由自在。
九门,就该共命运才对。
山脚下抬出来的各色物件那里,藏起来的尸鳖虫像是嗅到了什么美味佳肴的气息,扑扇着翅膀立刻扑了上去。
他们被尸虫沾到的肌肤瞬间就如同被腐蚀一般生出了紫红色骇人的斑块。
被咬的人痛得哀嚎阵阵,张麒麟侧目看去,干脆利落地连骨带肉削断了最近的那人的手,将他一脚踢回了割破手包围圈里头。
带血的手掌落在地上,尸虫一拥而上吞噬得干净,连骨头都不曾留下。
“这个东西你们对付不了,别出来!若想活命,沾了这东西的地方,就自己砍了!”
他的眼神冷峭如冰,头痛欲裂,局势已容不得再多顾虑这些人。
能平安出了盗洞,走到这里的土夫子都是心狠手辣之人。
看这张大佛爷也要尊重里几分的青年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竟能这样毫不犹豫砍断人的手,杀伐果断,他的心亦是冷硬如刀,令在场人胆寒之下还有几分佩服。
可惜,那人碰了不该碰的的东西。
那断肢处还在汩汩往外漫血,不断有细小的发丝在里头流动。
几个刚入门搞研究相信科学的高材生没见过这种阵仗,被张麒麟的冷血吓得怔住,好一会才围住那受伤的人。
“走开,别靠近他。他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毒入骨髓。”
随着他的提醒,那人倒地抽搐了许久。
等他们都以为结束的时候,倒地的人重新站了起来。
好似都失去了神志,无差别的攻击所有的人。
营地,一时之间血肉模糊,厮杀声不断。
火焰燃烧不止,攀爬上被尸虫啃咬的躯体,愈燃愈烈,火焰燃烧了许久,待最后一点也化成灰烬。
瞧着所有的尸体都被堆积在一起删掉,张麒麟才松了口气,用刀撑着身体半坐在地上喘息。
夜幕中,一道人影缓缓出现。
他摘下军帽,看着眼前的残局,忽而嗤笑一声。
“族长,失败的闹剧需要有人来承担,你是张家族长。就由你来怎么样?”来人也似乎并不急着立刻杀了他,看着张麒麟浑身是伤的狼狈姿态,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我来,放过张家人。”
张麒麟眼前开始发黑,往日的记忆犹如走马灯一般,瞬间浮现在他眼前。
“夫人…”
一幕幕有关家人有关夫人的回忆又在逐渐远去。
齐恒这时忙站在张麒麟劝解着:“佛爷,这事儿要不从长从长计议。他可是月月儿的夫君,若回不去。这可如何是好?”
“哼,替罪羊我看早就找好了吧!何必在这假惺惺,成了,你未必会放过他?”陈皮一向看不惯张祈山,不屑勾了勾唇,讥诮睨他一眼。
“佛爷,可要…”霍仙姑也想顺着齐恒的话劝上一句。
张祈山冷漠一笑,摘下手套扔进火中:“我这是在通知,不是在和你们商量。”
“难道,你以为你们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是谁的功劳?
折了这么多人手在里边,总得有人来背。”
他们立刻明了。
为何张祈山的人手大多数在山脚下研究运送出来的古董,而外边带过来的各方势力却无一例外全被灭口。
安理来说,杀了他们并无意义。
是张祈山,是他要将暗地里不信任的人手置之死地。
他是为了灭口彻底堵住他们的嘴,所以让他们都参与进来,让张麒麟心甘情愿入局当替罪羊。
“那些人,是你杀的?”他冷冷盯着张麒麟,眼里已有了杀意。
“是又如何?”
张麒麟缓缓站起身来,他知有多方势力在觊觎张家的长生秘密。
从前,是夫人在保护他和张家剩下的人。
如今,就由他来护着她和他们。
他是族长,张家最后的起灵之人。
起灵之人还背负着天授,天授的命令他违背不了。
看着副官手中的麻醉针剂,齐恒叹口气对着张祈山恳求。
“佛爷,我能和张先生说几句话吗?”
“去吧!”张祈山挥挥手,拿着武器包围他们的人往后退了退。
张麒麟未动,只是隔着这短短几步,默然凝视走过来的人。
他好似站于浮云上,哪怕如今身陷囹圄,依旧冰骨清寒淡漠。
齐恒低声问:“张先生,可有话要说?”
他答:“带给她,照顾好她。”
“好,张先生珍重。”
齐恒接过一个张麒麟亲手雕刻的娃娃。
被当作替罪羊的张麒麟也不再同他们言语,只是默默站着,衣摆随风翩迭猎猎,身形挺拔清瘦,犹如墨竹一般的人被大剂量的麻醉针剂药倒带走。
“似他这般赤子之心有大智慧的人,能抵住岁月的侵袭,却防不住丑恶的人心。”
“我大半辈子算来算去,算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齐恒摇摇头,将手中的娃娃塞入怀中,苦笑着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