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张海客的事情,并没有把张海杏牵扯其中。
她来,江南念自然是欢迎的。
她不来,江南念也不会去找她。
她已经无需她去维护一二,她的哥哥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追随者。
他已然是张家以后的长老之一。
现下她要改变一点计划提早送他们走。
大祭司私下已经和张麒麟商量过了,她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张家困住的人已经够多了,就让爱笑笑闹的少年们走吧。
她没有刻意避开张海客,照常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那一日,她提弓射箭。
回去路上,平常随时在侧的张小鱼日日忙着打理之后她所需用到的物事。
她一人偶遇了逐渐失去少年意气的张海客。
他似族人一般向她作揖行礼,身如修竹,姿态安然。
张小鱼倒是现在他身侧,之前还商量着什么。
见她便停了下来,作为族人向未来的小族长夫人行礼一气呵成。
她只是站在那里任他动作,不悲不喜。
未闻她一言,他抬眸望过去。
他好似许久未曾见过她,运动过后的少女白里透粉,睫浓如扇,看得张海客不由自主地心跳如擂。
“小…夫人,这几日送去给您过目的物品可还满意?”
夫人?
您?
呵,张海客倒转换得挺快,江南念心里是好笑他的一本正经。
曾经并肩而行的少年知情识趣,落后一步立于她的身后,跟上她的脚步随她缓缓而行。
“随意,你们喜欢就好。”
不,小月亮,不是我们喜欢就好。
你还在怨恨我们吗?
江南念不知他的心思,也不想去问。
“小夫人不喜欢吗?若有不喜欢的,即刻更换就是。”
张海客拾级而上,接着她的话茬道。
“是你们想要的,所以我的喜好重要吗?”
她也不想多说废话,直接站定石阶上回身高他一头俯视的角度问他。
“张海客,小官的安排你是否已知情?”
“我知,小官他很厉害,也很聪明。”
“从前,我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可以胜任族长之位。”
说着,他苦笑一番才继续道:“如今看来,是我不如他,我佩服他。”
所以,他才愿意心甘情愿追随于他。
是下属对上位者的尊敬,是张海客发自内心对小族长的尊重。
“他让我随你去香江,你开心吗?”江南念说着走至一处折下一枝微微红的枫叶在手中把玩。
“自然是开心的,小月亮愿随我离开他吗?”
他没问离开张家,他问的是她可舍得随他离开小官?
张海客眼神牢牢地盯着她,此时眼里是坚定,像是不容许出现第二个答案,等她说好随即立刻带她走。
只眼前的女子淡淡一笑,好似在嘲笑他此时的反问。
他眼底依旧清明,抬头直直地望着她,语调温柔蛊惑:“小月亮,我带你走可好?”
他和身后的张小鱼都在等她的答案!
“张海客,古人以物寓情,今我折红叶赠予你。”
和聪明人打交道,有时候不需直说,他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走至他身前,递给他那枝红枫,好似已经告知了他答案。
张小鱼想起自己刻意避开他们亲密之时酸涩冒泡的心。
想起他对自己说,小鱼跟随在小月亮身后就好。
张海客则想到一年前她说喜欢他时自己脸上的惊喜。
江南念看着他眼眸里倒映的自己,忽然她想起小官泛红着的眼眶说你跟着哥哥走吧语气里带的一丝丝委屈。
这一段不合时宜的感情里,所有人都在委屈将就。
没有人是开心的,都是错过的有缘无分。
那么,这些喜欢就到此为止吧。
扫了一眼又在独自苦涩难当的一尾吐着酸酸的张小鱼。
想起自己说的那句张海客,跟我带,想起方才他坚定不移的神情。
江南念对着他笑了笑:“阿客,去香江吧。”
从前他只要听到她亲密的喊他阿客,他便笑弯了眉眼。
露出盛着甜蜜笑意的小酒窝任由她玩闹。
如今他们所有人心境早已今非昔比。
张海客的心仿佛被放在火堆上炙烤,思绪剪不断理还乱。
此时心中似乎包裹着爱欲、贪心、不舍、愧疚、自责、痛苦。
“好,我都听小月亮的。”
“阿客,文定之后就启程。”
张海客:“听你的便是,到时候我们一起宴请小官好吗?”
明白了张海客懂了她的意思,她似从前那般眨眨眼笑了笑。
“好,我们一起宴请他。”
而身后的张小鱼背对着他们,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心酸涩无比。
路过隔着不远不近距离的小族长,眼里有些许闷痛感和刺痛感。
他只是看着他们言笑晏晏的样子,就有些难受。
他真的甘心放他们离开张家吗?
可一想到那日小杏子说过的话,他性子太沉闷了,相处起来太无趣。
他又看了一眼她笑弯的眉眼,坚定告诉自己。
一马既出,驷马难追。
张家族人先是恭贺小族长初登高位,接着就是道贺他们的文定之喜。
那日他和她并肩而立,同色喜庆衣衫,江南念发髻繁复,笑容鲜妍明媚。
似真如贺词里边所写的神仙眷侣,相濡以沫于江湖。
他们仰视着小族长和夫人。
签订婚书之时,因居多繁复礼节不耐烦的江南念问他:“你确定吗?”
她问的是,小官,你确定要让我随张海客走吗?
只这别扭的少年错会她的意思,不改初心的点点头。
“如你所愿。”
你们想要我开开心心的参与其中,我参与了。
至于欢喜不欢喜,另说。
她提笔便落款,没什么好声气的扔下毛笔。
这小别扭明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是不来问她。
啧啧啧,小可怜的样子看起来好好欺负。
所有的礼节走完,热闹的宴席开始之时。
江南念就折扇半遮面走人了,再也没有应承任何人的意思。
如今,她还没换到属于族长和夫人的院落。
屋内便只余还在整理贺礼的张小鱼和她二人了。
不多时张海琪抱着一个精致的妆匣而来,放在几上饮了茶水才意味不明的徐徐道来。
“这掐丝银嵌宝石首饰盒和香潭木嵌金胎画珐琅西洋人物首饰盒是张海楼那傻小子去我的库房翻找出来的,抱着我大腿磨到出门之际才给了他。”
“他说算是云生给予小月亮的嫁妆之物,里边的珍珠都是他下海去寻回的。不过未来得及镶嵌,他让你自己处理。”
妆匣自战国秦汉时期开始使用,多为漆器制作,名望贵族才能享有。
赠予女子妆匣多是关系亲密之人给的陪嫁之物。
奁外呈精致,匣中藏岁月,一匣妆奁浓缩了他们对小月亮的爱意。
张海楼选的这俩款为折叠式,外形小巧,便于携带,上盖打开,可支起镜子,匣内置多个存放梳妆用具以及首饰用品的小屉。
她打开妆匣,每一个小格子都塞满了饰物。
每一件饰品都精美绝伦,风格不一,可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这些是云生潮生掏空了家底,临时为小月亮置办的的贺礼。”
她怎么就收了这俩大傻子呢?
一收就是俩,看来养老有点风险。
实在不行,她问问那臭道士的小徒弟靠谱不靠谱。
张海琪看着眼前的小族长夫人打开妆匣,翻看那些饰物自己暗自想着。
“谢谢,我很喜欢。”
即使是仓促之中置办的,可看起来更加需要用心。
“怎么样,我这俩傻小子为了小夫人倾尽所有。”
张海琪有一种,儿子大了知道拱别人家的小白菜的心酸感。
就是拱一半,家底都填空了,这俩傻小子也忒傻了些。
“他们很好。”
“好是好,夫人又不喜欢,有时间来南洋玩。收了他们才好!”
张小鱼:“……”
收什么收,小鱼都没有被小月亮收呢!
外来的什么生先排队!
听到院外小族长回来的声响,张海琪饮下茶水离开了。
这番话她倒是无所谓,只张小鱼脸色绯红一片。
怎么张家的女子都这么离经叛道,这么口无遮拦。
不过,他不讨厌就是了。
只因,眼前这女子估计更胜人家一筹。
只要小月亮有兴趣逗弄别人,没有人能从她手上跑掉。
无非,是看她喜与不喜了。
“小鱼,下去吧。”
“可是,这里只剩你一人,无人听宣。”
“今日不用随时等候我的吩咐了。”
她望了一眼红了眼眶的张小鱼:“他来了…”
让张小鱼看着她和他们的小族长在一起,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院外之人已经踏进了这里,身后跟随捧着各色碟子的下人鱼贯而入。
原本她就是好意,这段时间忙坏了张小鱼。
张小鱼就觉得她有了小族长,就不需要他了。
纵然心里难受,还是乖乖巧巧听她的话随意走到宴席的地方,被张海客拉住一起饮酒。
同样苦闷的俩人喝起了闷酒,一杯接一杯。
把个张海杏看得目瞪口呆,两位哥哥不会是因没有娶到姐姐伤心了吧。
“哥哥,小鱼哥哥,你们少喝点…”
他俩喝多了,她可怎么办呢?
哥哥们,人高马大还在长身体。
她抱也抱不动,背也背不起。
算了,不管了,开开心心吃饭的小姑娘擦擦嘴自顾自离开了。
反正都是在自家,就算发酒疯轮不到她来管。
这不是有小族长小哥哥嘛!
小族长管不了,还有小夫人。
小夫人以后就是张家夫人了,他们都要听姐姐的话。
小姑娘回头看了一眼,眼不见心不烦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