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春日,总是来的那般迟。
张小鱼采摘的梅花因张海客归来搂抱那一下。
红梅残落,张星月使性子一把扔了踩进污泥里。
她只以为是张小鱼故意推从张海客,安排她等在他归来的路上。
张小鱼没有解释,只是趁着融融月色采了一把梅花插瓶放在她日常慵懒待着的茶室小几上。
而此时贵妃榻之上的矮案之后坐了个少女。
她一身浅紫衣裙,靠窗依靠眼眸盈盈,满脸却写着不耐烦三字。
张小鱼见她心情不佳,也都不敢打扰,只敢在一旁等候她的吩咐。
不多时,她落坐的窗下冒出一大把各色梅花。
“送给张星月,为我昨日的孟浪赔礼道歉。”花后露出张海客笑意盈盈的脸,好声好气哄她。
“我已有了梅花,可怎么是好呢?”
漫不经心坐着的女子淡淡一笑,戳了戳他露出来的小酒窝。
张海客面对她这般熟悉的行径,眼眸弯弯,笑容都温柔了几分。
“那就都收下,这可是我为了哄美人一笑跑了很远的地方采摘回来的。”
扫视到她身后的张小鱼那张平静的脸。
张海客注意到他紧抓自己衣角的手指低低一笑,看来小鱼也没有他说起来那般淡然。
小鱼多在意小月亮啊!
不一样的,那是张小鱼的心意。
这是属于我张海客的心意,翻山越岭折梅只赠予小月亮一人。
“那我就收下了。”
“收下收下,等天气回暖,我再为张星月采摘别的花。”
少年的声音脆生生的,情思似那一把颜色不一的花枝明明白白放在她手心中。
张海客也不进来,依旧坐在墙头望她。
她在窗边悠闲的修剪花枝,插瓶。
他在墙头曲着腿嘴里含着一朵落梅,有些涩也有些浅浅的香。
张小鱼在为她煮茶,递剪刀丝线,在她身后对上张海客挑眉看过来的眼眸。
张小鱼低下头,嘴角微微勾着。
看着她的动作,张海客觉得好似他们回到了从前那般单纯的日子。
“张星月,天气好了,我们一起去打猎可好?”
插完瓶的少女清洗过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少年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那说好了,你不许反悔!”闻言,张海客双眸一亮,顿时眉开眼笑。
“再说…”
小月亮怎么还是这般再说再说,张海客在心里吐槽她的随意之语。
他又耸了耸肩,抻开掌心朝向她保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江南念懒懒散散的旋即摊开右手,将手掌迎了上去。
二人击掌后,张海客看到不远处大祭司带着人过来了。
转过身对她一笑:“张星月,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张海客。”
他长大了,小海客也成了一个年华正好朝气十足的少年。
是啊,昨夜她记起了他们。
可她不准备相认了,张家的水实在太浑太深了。
这一次,就让她来送他们一场前程吧。
她要把他们都送走,天南地北哪里都好。
离开张家,让他们过自己的生活去就好。
可属于小月亮的张家少年郎也在为她而努力。
她和他们都在为对方思量。
茶室整洁,角落香几之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枝梅,一旁的软榻上,摆着一盘她与自己未下完的棋局。
听到大祭司上楼的声音,她收回视线,随意坐在了一旁的榻上,低头继续研究那盘棋局。
江南念看着走进来的人淡淡道:“不知大祭司来此何事?”
大祭司轻理裙摆,跪坐恭敬道:“我恰好路过此地,名单您可曾看过?”
“看或不看,我的意见很重要吗?”
这话俩人心知肚明,族里那些老东西各有打算。
“你的夫婿,自以你为主。”
“圣女,可有中意的张家子?”
大祭司慢慢饮了半盏茶,在她的棋盘落子的动作一顿,面上仍是未流露丝毫情绪。
“若是我都喜欢呢?”江南念好似无意间说的一句话,提袖落下一子,吃掉大祭司棋子。
她挑眉带着讥讽的笑意,捻着对方被吃的棋子随意扔进棋奁。
闻声,正在添茶的张小鱼下意识回头看向江南念,而她恰好也扫了他一眼。
视线相对,窗间错落的日光勾勒出他清澈的轮廓,张小鱼明眸如清泉洗过,望着她的目光像是藏了万千流光。
气氛骤然沉寂,江南念不动声色,侧目淡淡睨他一眼低垂眉眼掩去若有所思。
大祭司微微含笑,垂眸看向花枝云鬓,笑靥生花的少女道:“我以为圣女更中意那个孩子?”
虽是对方没有说半个字,可江南念一个眼神就令张小鱼如坠冰窟,身后寒凉一片,仿佛被雪水从头淋到脚,冻得他立刻不敢再说一句话。
“不要动他,如果你们不想我把张家闹得天翻地覆。”
“怎么,又要利用我,又要监视我?”江南念此时神色也异常淡漠,说出的话也是直截了当。
少女的这番刻意警告,大祭司自是听得出来,不急不缓的落子,用着极为轻描淡写的语气道。
“我不知你和他们有什么过往,我也不在意。”
“我只在意张家,张海客和他是我看好的下一任族长人选。
圣女想要保护他,那就更不要接近他才是。”
张家人活到现在的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为了各自的利益最大化不择手段。
而她,只是为了张家能存活下去。
她没有自己的私心,她想到眼前少女护着的少年笑了笑,有些笑了笑:“他是张扶林的孩子,我不会害他。”
江南念心里却暗自吐槽,你不会害他,也不会帮他。
你只是远远的看着他受苦受难,你只是旁观者。
“我不需要他入局!”江南念亦落下一黑子。
大祭司心底微微一叹为她解释:“我自小学习卜谶和医术,我既是族中的巫医也是等待天命者的祭司。”
“这便是我相信你的原因,我不是你的敌人。”
她回着大祭司的解释:“既然他们想利用我博弈,那就打破他们的棋局。””
江南念拂过小几上的花枝,淡淡一笑:“各花入各眼,可我贪心,都喜欢可怎生是好呢?”
她这意有所指的话以花喻人,暗示大祭司张家少年,她都想要。
大祭司闻弦知意,自然知道她想做什么。
看着少女把张家当做棋局来计算漫不经心的态度,她也一笑置之。
与其说大祭司并不是个在乎伦常的人,倒不如说,这世间之事,都不能令她放在心上。
让张家能存活下去,这是她一生的使命。
“圣女是张家的希望,举一族之力供养,您要族长都使得!”
“更何况不过是区区十几个族中为你准备的人,便是全收了又如何。”
“张家一夫多妻,一妻多夫的也不是没有。只要自己愿意即可,无人干涉。”
“他是送给你使唤你的人,今后任由你处置。”
听闻俩人对话的少年霎时间心慌加快,一直站在江南念身后的张小鱼下意识看向她。
少年俊美平静的面容上,有一丝神情波动。
大祭司微抬眉眼,将少年这一抹波动收入眼中。
大祭司开门见山表明自己的态度,理好衣襟后准备起身。
“你放心用他就是,他送到你这里便是你的人。”
许久未曾戏谑过别人的大祭司扫视着少年难得对江南念来了一句离谱的话:“若共多情张星月小姐同鸳帐,怎舍得他叠被铺床?”
大祭司点明了,张小鱼随她处置,白日处理家务事,晚上可暖床之用。
张家人可真是把人利用到了极致,她心下发笑。
“我既不知大祭司还有保媒拉纤的活儿,真难为你了。”
对于大祭司的打趣,江南念声音淡淡的,面上仍是没有什么情绪。
“好了,我该走了。选夫婿之事你怎么看,已经推辞一次总不是好办法。”
“那就让他们来比试一番,他们鹬蚌相争,你渔翁得利。”
“我来安排,他可需下场。”
江南念抬眸淡漠的看她:“不,保持现状不变。”
“和他无关,这是我自己的事。”
这是她和大祭司的交易,她帮大祭司稳定张家,引出别有用心想要浑水摸鱼的人。
他,是她要送出张家的人。
就让他远离她主动入局的棋局,以己为棋子,至于是做棋子还是做棋手,选择权在于她自己。
大祭司告辞后,张小鱼麻利无声的收拾残茶擦拭一番。
她落下最后一子,轻慢道:“一子落,而满盘活。”不管是下棋还是张家局,赢的那个人只能是她。
少女抬眼看他,睫羽卷翘像是羽扇,双眸清湛,看似温柔无害,实际以玩弄旁人心为乐。
她笑意盈盈唤他:“过来。”
张小鱼蹲下身眉眼垂下不敢看她,眼眸未有笑意,似乎极为擅长隐藏情绪,让人根本猜不透他心底所想。
“不敢看我?”
江南念俯身渐渐逼近,直到与张小鱼的呼吸近在咫尺,伸手覆上他清冷的面颊,漫不经心的抬起他的下颚,媚眼如丝,瞥了他一眼,懒懒散散的样子逗弄他:“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做我背后无名无姓的暗卫?”
“我愿意。”
“我是张小鱼!”我有名有姓,我希望小月亮再一次记住我是小鱼。
“从今往后,只听命于张星月的小鱼。”
小月亮,小鱼的命在你手中。
这样,小月亮是否愿意相信小鱼几分?
“哦~张小鱼啊…”傻子,我当然知道你是张小鱼,爱哭鬼、东北张家的糖醋呆头鱼…
少女生了这么一张美丽动人的脸,骨子里却是个极致冷漠,却又专横与强势之人。
小鱼,还是这般喜欢她吗?
他来到她身边,又是为了什么呢?
江南念轻轻一笑,手指摩挲了一下他的唇。
她收起那点笑意淡漠的推开他意味不明的道:“小鱼,请小官来一叙。”
“是。”
张小鱼咬着她摩挲过的唇,耳根红得滴血,但也很快平静下来,听命走了出去。
她忽远忽近,真叫人捉摸不透。
可是小鱼从小月亮唇齿间碾转,可真真似动听的情话。
他没看见身后的少女的笑意
出乎江南念的意料,那尾小鱼还是忍不住执着的告诉她他的名字。
小鱼,还是这般可爱…
碎碎念:小月亮够不够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