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铁锈色的天空黑色的魔气蔓延,在慢慢消失。
村落恢复了正常,可下方的人类就未必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石阶久未有人打扫,早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一切都蒙了尘,唯有神女是洁净的,她低垂着眉眼,手持莲花,不悲不喜、不厌不恶。
法相金身,皎若明月舒其光。须臾之间,美貌横生:晔兮如华,温乎如莹。五色并驰,不可弹形。详而视之,夺人目精。步裔裔兮曜殿堂,婉若游龙乘云翔。【出自宋玉的神女赋!】
似佛非佛,似巫非巫,似神非神。
待异香尽火光明灭,亮光重现世间,上空的法诀消失了。
寂静的村落突然变得喧嚣起来,无数扭曲的人影出现在长老院的门外。
“圣子!”
“你从了吧!”
“你不是圣子吗?”
“定是阎王嫌弃我们献祭圣子太晚了,降下惩罚。”
“为何不能献祭你!”
我的女儿,当初不也是被你们选了出来。
我的女儿可以被你们献祭,圣子怎么就不行了。
“圣子,为了族人,你认命吧。”
嘻嘻嘻,我们女子的命,也是命。
哈哈哈,你圣子的命,难道就金贵一些?
认命吧,这是你的命,你得认。
这世道,要了我的命,今日你们的命也要没了。
嘻嘻嘻圣女、圣子都一样,拿命来吧!
虚空传来众多女子含糊古怪的低语,像是集合着前世、此世、彼世的所有的恶意,黏糊糊从不远处高大神秘的青铜门极深处传来。
现实世界里嘶吼的悲鸣声、哭喊求饶声、尖叫质问声.....
混在人群中着一样衣衫的张海客听的头皮发麻。
可高台上的神女面上却无一丝的动摇,依旧圣洁无比,捻花微笑妙华无双,悲悯天人之相。
甚至面对张千军的仰望,天真的眨了眨眼眸。
好似这一丝无关神女的动作,没有发生过。
小月亮,她真是可爱呀!
她扮演的神女圣洁无比让人想要匍匐在地朝拜。
“吾先去超度亡魂,劳诸位送了圣子而来。”
神女脚踏莲花祥云似羽化飞升而去。
底下被关在幻境中的族人被折磨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依旧如梦中一般,抬着圣子去炮制一番。
现在,他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他只是被选中的祭祀品,被献祭给阎王的牲畜。
如同那那香案上的鸡鸭鹅畜牲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至于他愿不愿意,没人在意。
毕竟,人吃鸡鸭鹅鱼的时候,也不会是问它们可不可以。
他现在只是“高贵无比”的祭祀品!
千百年来,不都是如此!
被献祭的圣子被快速的处理好,香喷喷的似烤乳猪抬进了青铜门。
他哪里还有什么反抗的力气,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倒在地。
身后响起吱吱呀呀开门的声音,青铜门又被合上了,方才从门缝漏进的些许光线也都在这一瞬消失。
无边无际的黑暗来临。
随之混了进去的江南念和几人警觉的静默不语。
巨大的黑影似闪电般从虚无间急急袭来。
野兽?
还是这世间真的有阎王?
虚无高大的影子拉扯着地上的祭祀品,好似小孩天真又残忍的肢解着洋娃娃一般。
扯掉手,扯了脚,他叫不出来,可他恐惧着未知的恶魔。
好痛、还不如直接死掉啊!
恶魔又接着咬几口…
玩累了,拖着到处走,游荡。
无处不在女子的窃窃私语声在圣子耳边温声细语娓娓道着她们不能解脱的痛苦怨恨。
当初,你们不也是这样。
亲手折了我们的手脚,送了我们入这里。
凭什么,是我们呢?
我们做错了了什么?
我们身为女子就要受此磨难?
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佛说,今生向善,下世圆满。
可我们没有了今生,没有了来世,怎么圆满?
都是骗人的,以我们的命来欺瞒压制统治族人。
时间太久了,她们已经记不清那些人的脸。
可他们的后代还在,这世道好不公平啊!
她们不死不灭,日日夜夜被过往折磨着。
一次又一次被献祭的女子屡屡淩迟她们的灵魂,让她们的心也坠入地狱,见不到半分的光明。
看着那些曾经美丽女子面目全非的脸,江南念心里叹息一声。
吸收了她们的恶念,她们的灵魂如此的圣洁无比,如此她们的痛苦便结束了。
再惨痛的经历,她若是重复了上千万次,便也麻木到习以为常。
可她行走在这世间吸收了无尽的恶欲,她好痛苦好痛苦。
她想杀人。
杀掉所有的人,包括他们。
江南念早已知晓,这并不是真的阎王。
不过是康巴洛人制造的一种斗尸,杀掉妄想要长生的外来人员。
只不过,时间太久远了。
族中也被慢慢渗透,有了外来势力的参与。
话语权也被划分了,这方青铜门的秘密也在慢慢被遗忘。
只不过,这深渊之处确实也有陨石。
她来了,不就是她的么。
斗尸现在朝向的是张海客的方向。
几乎是瞬息之间。
张海客还未来得及反应,江南念却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出手了。
刀刃贯穿过了斗尸的身体,现实令他们瞳孔骤缩。
他们没有看见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斗尸也就是所谓的阎王依旧凶猛。
咚、咚、咚。
他们在和斗尸缠斗,一身杀意的江南念留下一句话往深渊而去。
“解决了,出去等我。”
“我会回来。”
她在他们视线中逐渐消失,消失在黑暗中的深渊。
江南念吸收了这方青铜门深渊处的陨石之力。
被拉扯进了另外一方世界。
另外一方世界,倏地,从远处天边倾泄而来巨大的声响,狠狠敲击在了行人的头上。
百十几头骡马拉着车为前线运送物资,冒着敌人的炮火艰难的行进着,从高处看像一列勤勤恳恳搬运食物的小蚂蚁。
城外下方的人正骂骂咧咧的拿着帆布把车上的货物捆好,领头左眼有道疤的粗犷汉子大骂了句:“奶奶个熊!啷个子的声音恁大!”
巨大的声响彻云霄,城中的人循着声看去,警报声尖锐的响起。
“敌机来袭,快点找地方躲藏。”
“小鬼子的飞机来了,快点走啊…”
“玛德,老子跟他们拼了…”
“那是飞机,怎么拼?”
“轰隆”、“轰隆”。
敌机疯狂的扔下炸弹砸向城中,不多时城楼上架着的机枪对着飞机瞄准。
“哢哒”声响,尖叫声,各色声音不断响起。
镇守指挥的张祈山宇间的轻松不再,全身绷紧,宛如蓄势待发的野豹。
“佛爷,太远了打不着,城中怎么办?”
张祈山严肃强硬的下达命令:“打不着也要打,守不住也要守得住。”
“守不住,我张祈山绝不做逃兵弃城逃跑,便是战死长沙也是死得其所。”
“是,佛爷。”
副官接受命令,带着手下立马去安抚城中混乱一片的景象。
刹那间,地动山摇,房屋接连坍塌,只一人在漫漫烟尘里,凭空而立与城楼的屋檐之上。
那遮天蔽日的炸弹竟像是被什么包裹,在空中缓慢下降。
漫天散落的雪花在空中犹如点缀的华光,却都皆为突然而至的女子黯然失色,而这霜天落雪,也不过为神女陪衬。
“张星月,你来救世吗?”
张祈山见到那女子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有些凝重。
当江南念出现在齐恒视线里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副看到了救星的样子。
“我的月月儿,总这般似神女下凡。”
一阵类似于鸟类的嘶鸣,众人旋即抬起头。
“我去,这是什么?”
“我滴个乖乖,鹰怎么这么大?”
“那红衣女子是仙女吗?”
一翅膀展开足有两米多大的鹰隼停留在女子手臂之上。
“带我去你最能到达最高的地方,回去有奖励。”
她把放置在芥子空间的巨大鹰隼放了出来。
红衣女子手持寒光凌凌的银弓站在鹰隼之上那睥睨众生的姿态就像是这片天空的王者。
蓄势待发,宛如黑暗中的狩猎者在等待她的猎物。
“机枪手注意,保护鹰隼和我的友人。”
张祈山紧张的下达了命令。
“是。”
听闻是张大佛爷请来的友人,想来又是什么奇门异士。
不然,怎么突然出现在城楼屋檐之上。
也许,人家早就来了,他们没有看见。
城楼中许多人想着这绝色女子的来历。
“砰砰砰!”敌机面对突然而至的鹰隼又是连续的无数发子弹,但还是在她的愿力保护下落空了。
那鹰隼察觉到危机感,扑棱着巨大翅膀改变了方向,压低身姿好几次从张祈山等人的头顶盘旋而过,那双锋利的瞳孔折射出怨恨与愤怒。
江南念面对众生,似俯瞰世人的神只一般无悲无喜。
对于张祈山的什么“小心”,她充耳不闻。
只等鹰隼升至最高点,江南念凛冽的拉弓,眸光依旧清冷,那上扬的眼角在阳光下越发显得晃眼。
原本傲气凛然的美目盛满了疯狂与杀意,指腹间触及的是僵硬的扳机。
她全身的愿力膨胀到极致,将满溢的愿力凝于指间。
下一秒,被冰雪覆盖的炸弹化为她手中的数支箭,数支愿力之箭宛若长蛇直奔十几架敌机而去。
可此时的江南念,却笑着吐出了几个字。
“祝愿你们尸骨无存!”
去死吧,无尽的杀意带着无数世界华夏儿女的恨意射击向敌机。
言出法随。
“轰隆”
天空中传来一声声巨响,张祈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惊讶和喜悦。
敌机竟连应对的时间都没有,随着她不断射出的箭像烟花般,“砰”的炸开了!!!
只一瞬间的功夫,战机全都爆炸了。
警报解除了,城中上空恢复了平静。
张祈山暗沉的眸从上空那只鹰隼上划开,再次看向江南念的时候唇边荡起兴味的笑。
这鹰隼没有命丧于敌机,她便是那个重新惊艳九门众人的“绝世仙姝”。
唯有解九看向停留在城楼屋檐之上的红衣女子眸光复杂,似乎这一刻他的月亮小乖乖十分的陌生。
她原本就不是谁的乖乖。
只是,她愿意乖,她才是解郎的月亮小乖乖。
更多的时候,她是遗世独立游走在世间罔顾人命的神只。
无欲无求,无悲无喜的神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