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来,李世民让徐茂公代为照看老熟人马鲁克长老,除好吃好喝招待之外并不限制其出入大寨,只等皇上派人带着御旨到军中。
“马鲁克长老回来的好及时啊!徐某正要派人到河边找你回来。”
徐茂公恰巧从军帐中出来,抬眼便看到了正好走过来的马鲁克主仆二人。
“怎么?可是你家皇帝陛下派来了钦差?”马鲁克见相熟的徐茂公面带难得一见的喜色忙问道。
“呵呵!正是如此,外面风大,请长老到帐中与我家大帅商议和谈一事。”徐茂公一举羽扇相请道。
“请~”
二人并肩走入中军大帐,帐中李世民正与一身风尘的李密以及李靖、刘弘基、裴仁基等文武喝茶畅聊着。
“马鲁克长老,李密有礼了。”见马鲁克和徐茂公进账来,李密忙起身拱手答礼着。
“呵呵!我当是谁,原来是李主使。”
马鲁克对李密并不陌生,不光在江布尔城自己作为投降代表时见过,甚至数年前就在泰西封城自己主持皇城宗教事务时就和李密打过交道,当时是为商讨拜*教派教士到大隋西域布教一事。
“呵呵!某刚才听说长老又作了巴赫拉姆-楚宾将军的谈判特使专为马儿吉安那城守军求和一事而来。”
“这~唉!因本座与诸位相熟,楚宾将军故央求本座为贵我两方斡旋,早停战火,尽早罢兵。”马鲁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轻声说着。
心想,自己都成了投降谈判的标志了。
求和谈判?谁都知道那就是请降啊!
“好说~好说。其实和谈条件不说想必长老也清楚,均按江布尔城和谈协议办理即可。”李密笑着说道。
“哦?又是三年劳役换自由之身?那~那是对我教护教军而言啊!此番却是巴赫拉姆-楚宾将军手下的三十五万精锐黑甲骑兵啊!不可同日而语。”
“嗯!马鲁克长老说的在理。玄遂先生应该有所区别才是。”李世民插言道。
“也罢!不用硬性服劳役三年,军中老弱者、非贵教教众者可弃军籍,放归家园为民,兴许还能赶上春耕。其他人嘛~接受我方管理,做筑路民壮,修筑公路、铁路。何时筑路完工?何时归家便是。修筑道路还能挣下一份工钱补助并非无偿付出,请长老回去好生同军中将士说说。”
“筑路?一条路何须三年。也罢!本教便代将士们答应了,可还有其他条款?请一并说了。”
马鲁克长老心中一合计,若不付出一些,显然不行的。只要不说赔款割地一事,怎么都好说。
“马鲁克长老,本使这里有贵国陛下和大主教的消息,不知愿听否?”李密脸色一沉,转换话题变色说道。
“李主使,我国皇帝陛下现在何处?可有我登巴大主教的消息?”
见李密脸色阴沉下来,马鲁克心中暗叫不妙忙急问道。
“贵国皇帝陛下和登巴大主教逃出泰西封城后一路向北逃亡,上月中旬已被我朝追剿大军歼灭于高加索山区腹地。同行之皇室贵族、官员及随行贵教所有高层无一幸免。换言之,萨珊波斯帝国已经亡国了。而你~已经没有了和谈的筹码,只有如江布尔城之战那样缴械投降。”
“扑哧~”马鲁克长老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你~你们~两国交战,战败之国无非是割地赔款,索取质子。哪有将战败国皇室宗族全部斩杀之理?你们~你们就是野蛮的强盗。我~”
也许是李密带来的消息过于惊悚和意外,马鲁克长老此时早已震惊的浑身颤抖,气愤的一口气提不上来,晕厥在地。
“来人,将他抬下去。待其醒后,套上一马车送过河去。”李密面无表情的说道。
中军校尉赶忙进账来将瘫软的马鲁克抬了出去。
“玄遂先生,把他送回,难不成不在谈了?”李世民惊疑的问道。
“呵呵!还谈什么?他们还是合格的谈判对手吗?留给他们的只有弃械投降一条路可走。否则,不用用兵,只这即将到来的青黄不接时节,便让他全部饿死。”
“嗯!从这几日马鲁克坐卧不安,心急如火的样子,便知其军中已经或即将断粮了。根本挨不到初春青黄不接的时候。”徐茂公摇扇说道。
“那诸位下一步该如何进行?可有妙计?”李世民仍显焦急的问道。
“不急!本官受皇命到此便是专一解决波斯残部一事。待马鲁克醒了,我有劝降书信一封,让其一并带回。相信此信足以令巴赫拉姆-楚宾乖乖出城纳降。”
说完,李密从怀中摸出一封白皮书信。
这是李密在离开泰西封城之前便写好的并已让陈玄奘全文译成了波斯文。
“玄遂先生,这里解决了巴赫拉姆-楚宾部后,接下来将面对波斯残部主力沙赫巴勒兹部,他那里算上护教军可是不下250万人啊!”李世民接着问道。
“呵呵!沙赫巴勒兹那里处境更是险过巴赫拉姆楚宾。兴许真正的和谈代表已经在赶来此处的路上了。”徐茂公大笑着说道。
“呵呵呵呵~”众人听罢全都笑了起来。
马儿吉安那城。
帅府内,巴赫拉姆-楚宾双手微微颤抖,正埋头细看着手中的一封书信。
这封信就是刚刚从隋国军营中返回的马鲁克长老带回来的。
眼见回来的马鲁克长老一副哭丧脸,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将信交到巴赫拉姆-楚宾手上后便带着随从奥尼尔黯然离去。
巴赫拉姆-楚宾便心知不妙,多半自己想要的和谈请求被隋国军队拒绝了。
“诸位将军,皇帝陛下~他~他升天了。”
巴赫拉姆楚宾看完书信,不由两眼含泪,忍不住悲伤,哀嚎不已。
“啊?”
众将听罢尽皆失色。
“信中说,陛下和登巴主教六百余人全都死于高加索山区。波斯帝国完了~完了~”巴赫拉姆-楚宾大哭道。
“将军,那~那我等该如何处之?全力出击一战,为陛下复仇么?”霍梅尔从悲痛中醒悟过来急问道。
“复仇?怎么复仇?几天前将士们还能维持每日两顿稀粥,现在呢?只能吃一顿了。沙赫巴勒兹将军再也不会发粮过来,我军中眼见就要断粮了。城中百姓每日饿死近千人,易子相食者屡见不鲜。在看看将士们,哪一个不是骨瘦如柴,摇摇欲坠,饿的连战马都上不去,刀都挥不动了。”军中督粮官居内什顿时叫苦道。
“宰杀一批战马,让将士们饱餐一顿便可出城杀敌。”
“霍梅尔将军,城外可还有一条愈加宽阔,河水湍急的木尔加布河,我军到哪里找船渡河?”
巴赫拉姆-楚宾挥手制止住霍梅尔,让他不要再说下去。
“大将军,那我军便弃了此城向南去巴米安城和沙赫巴勒兹将军汇合,到那时在想复国之计。”霍梅尔又提议道。
“唉!晚了,隋军岂容我军安然退去?这信你拿去看看吧!”
巴赫拉姆-楚宾将放在桌上的书信拿起递给霍梅尔。
“大将军,马鲁克长老归来一言不发,想必和谈无望了。既如此不如就按霍梅尔将军之意弃城南去。我南北两线大军汇合,若再解决了粮食之忧,未必就没有一战复国之力。”
居内什趁霍梅尔看信、巴赫拉姆-楚宾犹豫不定之时谏言道。
“沙赫巴勒兹将军那里遣散了大部护教民军,最终还是有近80万不愿离去。在加上他的40万精锐将士,保守说他还有120万可用之兵,兵力倒是不缺,但也是极缺粮食。据说,沙赫巴勒兹将军已将整个东南各地百姓家中的粮食全部征用了,甚至百姓家中的种子粮都没给百姓留。居内什啊~你是军需督粮官,你觉得沙赫巴勒兹将军如此做又能支撑到几时?还不算我军过去的35万人马。”
“这~估计最多也只能支撑一个月,一个月后便只有杀马充饥了。至于无法春种的百姓~唉!无法想象~无法想象啊!”
居内什越说越觉痛苦,不禁流泪低下头来。
“大将军,这是一封劝降信。让我军卸甲为民,全部参与到道路修建中,路修完便发放路费归家。归家将士还可从衙门领取安家费每人200银币,分得安家良田50亩,这条件算是很好了。”
霍梅尔看完书信并未说话,而是想了一阵之后才将想法平静的说出。
“嗯!条件是可以接受,只是一旦接受了便再无复国之望了。霍梅尔你我作为帝国军人这脸面何存?”巴赫拉姆-楚宾仍犹豫不决说道。
“大将军,书信中提到皇帝陛下一脉全部断绝。莫说陛下就是几个王子也全部遇难了,就算复国又该立何人为君?仔细想来,复国早已是不切实际了。”
方才还满口叫嚷要复国一战的霍梅尔,看罢劝降信后想法就全然改变了。
他此时想的更多的是手下如同手足般将士们的前程。
“大将军,既然隋国已有妥善安置我军中将士的办法且可以接受,不如就按信中所言,全军即刻献城出降。”
居内什原本就是军中督粮文吏,整日想的就是如何让全军将士吃饱,至于皇帝死活安危和复不复国等事并不十分在意。
“嗯!事到如今倒不是本将军不愿光复帝国,只是帝国气数已尽。我手下35万将士饱受饥饿之苦,若不降也只能被饿死。好了~降!霍梅尔将军请你将陛下已死,帝国已覆灭的消息告诉弟兄们吧!一并告诉弟兄们,在苦苦抵抗下去已无意义。”
巴赫拉姆-楚宾思忖片刻后终于下了决心,他心里清楚,想活命也只有向对手投降一条路了。
“是,将军。弟兄们其实早就不想打下去了。”霍梅尔应道。
“看马鲁克长老方才那失魂落泊的样子恐不能再为我等去隋营了,居内什先生就请你代为走一趟。记住,不管怎样,需要隋营主帅先拨付粮草给我。”
“知道了,大将军。需要多少粮草,本官心里清楚的很。这就出城过河一趟。”居内什苦笑应道。
“好了,霍梅尔告诉将士们将病弱战马杀掉,让大家好好吃上一顿,留着这些马也没啥用了。”
“是,大将军。但不知大将军想过没有,一旦我军献城纳降,沙赫巴勒兹将军构筑的防守阵型便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这似乎~”
“霍梅尔,你我现在自顾不暇,那管的了那许多。本将军预料,沙赫巴勒兹将军那边也挺不了多久了,投降是迟早的事。对了,将陛下和登巴等人死讯设法传过去,也可让沙赫巴勒兹将军早些准备。”
“是,大将军。”
马鲁克长老最终还是死了。
大主教登巴的死,给他以沉重打击。
甚至让他对刻在自己骨子里的宗教信仰都产生了疑虑。这种对自己信仰的否定让他痛不欲生,深陷其中再也走不出来,最终靠着一颗剧毒的丹药结束了生命,以殉教方式最终解脱。
巴米安城。
城头上积雪消融,城外原野,远远望去还有零星的雪痕映入眼底,褪去银装的大地显露出原本的样子。
仔细看,一株株小草嫩芽已在不经意间钻出了地面;
原本感觉毫无生机的枯树,枯枝上也在悄悄的吐出一颗颗绿芽。
大地在春光下,春风里慢慢苏醒了。
但巴米安城内却是一团死气,百姓一个个瘦如枯材,包裹着黑纱衣坐在门槛上,俨然是在等待死神的召唤;
波斯兵士们抱着兵器在军营中或站或躺或蹲坐一起三三两两的小声嘀咕着。
没有军官的呼呵声;没有战马的嘶鸣声;更没有将士操演的呼吼声,这种状态显然和百姓一样距死期不远了。
城中帅府内,沙赫巴勒兹将军也病倒了,且病体越发沉重。
帝国皇帝的死讯;
大主教登巴的升天;
巴赫拉姆楚宾将军率众投降,预示着马儿吉安那城落入隋国手中,以致自己的防守阵型突然间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再加上隋国军队已经直插巴克特拉城后,即将把自己的主力穆巴拉赫部合围;
而春季雪化之后,吐火罗方向的隋国军队势必出击,走出原本冰封的山区与自己的大部队决战。
不利的消息纷至沓来,再加上原本一直未解决的全军粮草短缺问题,进入春荒之后更加凸显,这让沙赫巴勒兹将军再也支撑不住,终于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