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达兰扎城的火也熄灭了,只有弥漫在空中的青烟还久久未能散尽。
魏文通等一行人在护卫的保护下步行进到了城中,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无比凄惨的场景。城内没有什么砖石结构的建筑,有的全是突厥人特有的那种毡包。而经过昨夜的炮轰洗礼后,所有的毡包都已焚毁了,在一处处毡包的灰烬中全是肢体残缺或是烧死的突厥人,已经分不出谁是士兵谁是百姓了。城中到处都是倒毙而又被烧焦的人和牲畜的尸体。偶尔能听到从某个角落传出的痛苦呻吟声和几声孩童的哭叫声。
“将军,城中尚存数千伤者和百十个孩童。”提前进入城中计点战果的刘政会迎上来对魏文通说道。
“一个不能留,全部杀掉。”魏文通面无表情的说道。
“将军,那些孩童~”刘政会正要为孩童性命求情却被魏文通一扬马鞭给堵住了嘴。
“如此惨况,不能让突厥人知道;还有,我军火器凶猛威力巨大一事也不能让突厥鞑子过早知晓,以防其对我军有防备。”
“末将明白了,这就命人去处理掉。”刘政会听了魏文通的解释后,便不再多言了。
“刘将军,就地将城中鞑子尸体掩埋,我军在城外休整一天,搜集城中粮食,让全军将士吃口热火的,明日全军奔袭阿尔泰城。”
“是,将军。”
至此,一座东突厥设于南端的大型要塞型城池,一夜之间烧成灰烬;2万守军和数千百姓化作齑粉,无一幸免。
更可怕的是,大隋军队深入大漠来袭的消息,突厥高层和各地城池、部落都还全然不知。
北伐突厥的东路主力大军在李靖的带领下,出定襄城直奔北面突厥大漠深处而去。李靖这一路沿线所遇到的情况完全不像魏文通的西路偷袭大军,魏文通的第七军是沿着西、东两部突厥的界山金山(阿尔泰山)西麓少有人居的路线行进。李靖这一路却是要通过突厥人的主要牧场,一直到突厥王城哈尔和林牙帐都遍布了大大小小的突厥部落。要想完全隐蔽奔袭是不可能的,这也是李靖这一路行动较为迟缓的原因。
这一日,李靖的主力大军来到了突厥赛音山达城不远处歇了下来。
“命令全军就地扎营。”下完扎营命令后,李靖带着随从奔上了一处山梁,山梁不高,登高向北远望,呈现在李靖等众人眼中的是一片无尽的平坦草原。草色枯黄了,给人以无限空旷和无尽苍凉之感。
“大帅,赛音山达城就在前方40里之外了。据探子来报,自从我军逐步向北蚕食突厥大漠之后,因突厥王庭内乱,无暇出兵与我交战。但刚刚承袭汗位的颉利可汗就向赛音山达城派驻了重兵防守,以防我朝继续向北扩张,据说守军已达4万之多。”第8军统制使刘弘基中将向李靖介绍着。
“嗯!能容纳4万守军也可算作这大漠之中的大城了。本帅要趁突厥王庭内乱还未停息之际尽快攻破此城。既然我十余万大军无法匿踪潜行,那就堂堂正正的引兵去攻打便是。刘老将军,本帅令你率第8军清理赛音达城周边百里内的突厥鞑子零星部落,以便我主力无后顾之忧,安心攻打赛音山达城。”李靖豪气干云的下令道。原先李靖想过设法绕过诸多部落城池,直接去攻打哈尔和林牙帐的,但面对大漠中星星点点的突厥部落聚居地,根本是避无所避的,索性便敞开了一路平推过去。
“是,大帅,老夫攻城不行,但为大帅清理周边残渣还行,呵呵!”刘弘基得到了能敞开了大杀的机会,自然心情愉快,作为久在晋阳为将的他,多年来一直处于被动的守势,今天总算可以用进攻的方式弥补自己一生军旅中的缺憾了。
“刘老将军需记住一点,此也是陛下强调过的,鞑子男人,身高超过车辐者尽杀之;老弱尽杀之;年轻鞑子婆姨和车辐以下幼童,全都派兵解往桑干城。这些记下了么?”
“大帅不知我晋阳多少百姓死于突厥南侵铁蹄之下,此番总算可以报仇,道宗岂能不杀尽鞑子?大帅只管放心,除妇孺幼子不杀外,其他两条腿的一个也不得活。”还未等刘弘基回话,身后的第8军副将李道宗便抢先表明了立场。
“好!按照陛下之意,此次便是扫灭北地突厥的一战,经此一战当彻底将北方突厥这一支抹去,众将都不得有妇人之仁。”
“是。”身后包括作为主力的第6军主副将们齐声应道。
“大帅,明日秦某愿作攻城前锋。”第6军统制使秦琼上前请命道,身后的副将单雄信也凑上来跃跃欲试之状。
“如何攻城?本帅自有办法,秦将军稍安勿躁,仗少不得让大家打的。走,回账商议。”说罢,李靖勒马掉头,奔向山梁下。众将随后纵马而回。
众将回到军帐之中各自坐了,都默不出声,只等主帅李靖调遣。
“伯当将军。”李靖在帅案后坐定,先点了王伯当的名字。
“末将在,请大帅吩咐。”王伯当虽然有些吃惊但还是赶忙应道。
“伯当将军,本帅知你和映登将军掌管着圣上的一支火器营,不知能战否?”李靖看着王伯当和谢映登问道。
“大帅,末将和映登贤弟手上有火器营2000人,皆已操练纯熟,只待上阵杀敌。”
“嗯!本帅若是派你火器营抵近轰击城池,可能做到?”
“大帅,末将做不到。”王伯当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出言否定了李靖的提议。这让帐中众将大惊失色,纷纷议论起来。
李靖听了王伯当之言后却并未生气,而是接着问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火器营火器甚是厉害,乃是攻城利器,如今我军兵临城下,却是为何用不得?”
“大帅,非是我火器营畏战,而是出战也无法达到效果。我火器营火器射程最大为300步,若是夜晚可抵近偷袭,轰塌城墙。但我军行踪早被突厥鞑子探知,且赛音山达城四周皆是开阔地带,无遮无掩。我火器营将士恐还未靠近城池便会遭受城上弩箭射杀,根本无法靠近发射。请大帅再思良策破城。”王伯当起身辩解道,众将听了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嗯~原来如此。火器营装备之最新火器实属不易,每名炮手折损都无可替代。放眼我大隋北伐军中也仅有两只火器营,若是本帅这支折损过多,圣上必然怪我,伯当将军顾虑的是,请坐~”
“大帅,我军此番前来,并未带有攻城器械,这周边也无森林,无法立即打造攻城云梯,强攻断然不可。不若设法引他出城来战?”秦琼谏言道。
“嗯~本帅正有此意。单雄信将军~”
“末将在。”
“明日领5000骑兵抵近赛音山达城叫战,务必引出鞑子来。许败不许胜,将鞑子往此处山梁之下引。”
“大帅,那城池距此40里,如何能引得他来?”单雄信不解的问道。心说,这么老远,别人不是傻子不可能追得那么远啊!
“嗯!单将军说的在理。本帅料他会追出30里便会折回。秦将军可引兵,在30里处接应单将军,合力击退追兵,再反追其至赛音山达城下。某料他城中会再有番将大军出城接应其败兵与你二人死战。那时,你二人再装作不敌,翻身撤回。鞑子便会穷追不舍,直入这山梁中来。若是,他再半道不追,你二人便再翻身去杀,惹得鞑子火起,则必然中计。”
“呵呵!好!我与秦二哥便去惹他一回,将他引来便是。”单雄信听明白后,大笑着应道。
“大帅,我二人明日做戏定引鞑子过来,之后~”秦琼沉稳的问道。
“这山梁无名,却是进入突厥大漠的最后一座山了,好在这处山梁适于作伏兵之用。届时,本帅令伯当将军的火器营伏于山梁之上,由上往下发射火器,这山梁下谷地便是鞑子骑兵的葬身之处。”
“好!却是好计。我火器营正可在山梁上守株待兔,一举轰杀进谷之敌。”王伯当当先叫起好来。
帐中众将听了也纷纷叫好不迭。
待众人叫好之声平复之后,李靖吩咐道:“明日剿灭出城之敌后,全军出击前去攻城。那时,城中守军最多万人,攻取就不难了。好!刘弘基将军你第8军明日天明之后即刻出发,扫荡周边,三日后回赛音山达城汇合我军;秦、单、王、谢四位将军今夜便要做好出战准备。”
“属下遵命。”众将起身应道。
“若无其他,就散帐吧!”李靖说完,就见帐中众将个个面带自信的笑容,陆续走出大帐。
说是山梁,倒不如说是矮坡更为准确。只是这处矮坡犹如是个u型槽,槽底平坦宽约500米。左侧山梁稍高大致有6米高,右侧偏低也有3米的样子,无论是坡上和坡底都铺盖着厚厚的枯草。王伯当和谢映登两人分别领着1000名掷弹筒手沿着两侧坡顶埋伏在草丛中。矮坡由北至南不算太长,约有3里,在这里设伏是不可能全歼突厥骑兵的,但只要突厥骑兵进入了,王伯当还是有把握消灭其大部。
“王将军,弟兄们都已经用过午饭了,怎还不见一个骑兵的影子?”一个校尉轻声问着同样焦急的王伯当。
“算算时辰也该差不多了,注意盯着。”
“将军你伏耳听听,似乎有马蹄声。”一个亲卫用耳朵紧贴着地急叫着王伯当。
听了这个亲卫的叫声,不止王伯当一人,埋伏在周边的掷弹筒手们全都伏耳在地仔细的听了起来。
果然,从地面传入每人耳中的全是急促的“轰隆隆”的马蹄声,而且明显越来越急切,越来越清晰的感觉。
王伯当忙抬眼往赛音山达城方向了望,果然远处出现了一大片黑点。显然是大队骑兵正往山梁这边狂奔而来。
“秦将军他们把鞑子骑兵引来了,快!给对面山梁谢将军打信号,准备攻击。”王伯当急忙传令道。身边一个旗语兵,立刻起身挥动着两面三角小旗,对着另一侧的伏兵打着准备进攻的旗语。很快,对面也出现一个挥着双旗的旗兵。
“将军,谢将军说让咱们注意隐蔽,不要露头,以免被鞑子骑兵过早发现。”
“嗯!传令下去,所有人全部退后5步埋伏,坡上只留几个观察手即可。”
因为这边坡高,王伯当远远可以看到对面坡顶谢映登的伏兵。谢映登便是这样安排的,只有几个可见的观察手在坡顶伏在草丛里,监视着即将入谷的骑兵们。在减少暴露可能的同时,退后到坡顶反斜面的掷弹筒手们却能半蹲在地,双手从容的操控着掷弹筒。
王伯当死死的盯着已经进入谷中的骑兵们,从军服上就能识别出,这是秦琼和单雄信的诱敌骑兵。跟在他们后面两百多米,身穿皮甲,头戴皮帽,挥舞着弯刀怪叫不停紧紧追赶的便是突厥骑兵。
“将军,追击我军的鞑子骑兵估计是秦将军人马的两倍啊!看,鞑子先锋已经进来了~”
“嗯!再等等,让秦将军他们都过去了再说。”
说话间,秦琼和单雄信的骑兵们便从坡底飞速的通过了,王伯当甚至都看到了单雄信在通过坡底时,不时抬眼看向坡顶寻找着自家伏兵,但他什么也看不见,坡顶静悄悄的,如同没有人一样。
“准备~~”王伯当悄悄的举起了右手,紧紧盯着已经过来的突厥骑兵。待过去了有差不多一半时,王伯当右手往下一挥,口中大叫一声:“开火~”
“嘭嘭嘭~”耳中只听得一阵掷弹筒发射的沉闷声,随即,耳中便传来“轰轰轰~”的数不清的剧烈爆炸声。对面谢映登的1000名掷弹筒手们几乎也在同时将第一颗轰天手雷给抛射了出去。两边这样的覆盖性轰击正好可以将整个坡地完全覆盖。
排列在两侧3里长坡顶的掷弹筒手们,不断的向着挤满了突厥骑兵的坡底发射着榴弹,爆炸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坡底渐渐被黑烟笼罩了,但因爆炸引燃的枯草却在熊熊燃烧着。火光中,能看到大片倒下的突厥骑兵和战马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