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联手
作者:刀锋冷   青锋传最新章节     
    陕西之乱已经传遍中原,江湖上都早已为之震惊。
    五月初五,端午节这一天,程欢便已经抵达了洛阳。
    四方酒馆内,此刻早已坐满了江湖人士,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江湖人士是很少过节的,潇洒的豪侠,可以天天过节;而穷酸的刀客,只能日日发愁。
    这不,陕北的动乱一起,不少陕西的江湖人士们都跑路了,正好路过这个天下闻名的四方酒馆,便走进来坐一坐,点上几碟下酒菜,喝上一碗竹叶青,一边咂着嘴巴,一边谈论着天下大事。
    “听说了吗,陕北出了反民,聚集了好几万人呢,米脂,绥德,清涧三县沦陷,那反民恐怕要去打延州了!”
    说话的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关西大汉,只见他眉宇间尽是哀愁之色,抬起一只脚踩在长条凳上,不断摇头。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出反民?”另一桌一个年轻侠客问道,这个侠客正是恒山派的魏志,也是董昭的好友。
    “陕北数月滴雨未下,闹了饥荒,不就出反民了?”关西大汉瞄了一眼魏志,叹息道。
    “那也不至于出现数万之众啊!朝廷虽说江河日下,但还没到天下皆反的地步吧?关西军不是号称十万大军吗,这几万反民都打不过?”魏志很不解。
    “呵,谁能想到朝廷关西军如此脓包?”关西大汉无奈的再次举起酒杯饮了起来。
    魏志低下头,沉思着什么。
    又一人声音道:“这等祸乱,长久不了的,你们别忘了,大河东岸,可还有我们的苏帅呢!”
    众人望着那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汇清帮的帮主曹贞。
    “曹帮主,何以这么说?”
    曹贞笑了笑:“若是那陕西马馥的关西军不能敌,难道苏帅的北境大军还平不了这些反民吗?”
    “哈哈哈哈……”那关西大汉闻言大笑了起来。
    魏志问道:“这位仁兄,难道你不相信苏帅?”
    关西大汉摇头:“不,非是某家不相信苏帅,而是朝廷行动迟缓,等到陕北形势恶化,马馥损兵折将的时候,朝廷才会下诏让苏帅前去平定,可如此一来,迁延日久,反民成了气候,苏帅恐怕也要陷入泥潭之中啊……”
    魏志不满道:“苏帅麾下兵精将勇,且皆是北境百战老兵,弹指间便可将其镇压,哪里会迁延日久?”
    “哈哈哈哈……小兄弟,你相信苏帅,可你敢相信朝廷吗?”关西大汉眼神一冷,问出了这话来。
    “我……”魏志被噎住了,说不出话来。
    “苏帅守土是没有问题的,可若要跨河作战,这粮草银钱也不是小数,朝廷眼下穷困至极,如何拨的出这数十万石的粮草来?”关西大汉继续发问。
    魏志闻言,脸沉了下来,他没有想到这点。
    忽然四方酒馆外人喊马嘶,大队人马激起漫天烟尘,引得馆内所有人纷纷望去。
    “朝廷的人!”
    “外庭的皂卫!”
    “他们怎么来了?”
    酒馆里一时紧张了起来。
    一个苗条的绿衣女子,带着一把宝剑,自馆外走了进来,她面容秀丽,身姿窈窕,着装利落,扎着长辫,引得众人纷纷看向了她。
    只见她走到那关西大汉身前,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瞟了那大汉一眼,开口道:“苏帅一定会过河平叛的,而且会很快,这叛军成不了气候的!”
    说话的女子正是小兰。
    那关西大汉闻言,嗤笑一声:“小姑娘,你何来的把握?”
    小兰正色道:“因为我相信他,他绝不会坐视陕北反民成气候的,我相信此刻他已经调备好了兵马,不日便会渡河,兵发陕北!”
    关西大汉闻言脸色变了变,抬头问道:“小姑娘,你是何人?”
    小兰一拱手:“青锋门,徐蕙兰!”
    关西大汉闻是青锋门的人,立马起身拱手道:“失敬失敬。”
    忽然又一个高大的中年人踩着稳健的步伐,自酒馆木阶上一步步踏入,入了馆内,站在了小兰身边。
    江湖人士的目光很快便聚集到了他身上。
    有眼尖的认了出来:“程欢,他是外庭的都督程欢!”
    程欢潇洒一笑,随意找个靠窗的桌子坐下,身边的朱枫也跟着坐了下来。
    “好眼力。”程欢不冷不热的赞了一句。
    小兰也朝着那桌一坐,坐在了朱枫边上,昂首四顾,在柜台处发现了卓婷的身影,她看向了卓婷,使了个眼色,轻轻摇了下头,卓婷心领神会,点点头,然后转移了目光。
    小兰的意思是此番不入四方馆,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考虑。
    “程欢,你来此处做什么?”曹贞开口问道。
    程欢瞅了一眼曹贞:“本督自然是为了平叛而来。”
    “平叛?哈哈哈哈……”曹贞笑了出来,笑完之后,问道:“平叛你该带兵去陕北,而不是跑到这洛阳来喝酒。”
    程欢冷笑一声:“夏虫不可语冰……”
    曹贞脸色冷了下来,冷哼了一声。
    魏志看向这边,问道:“徐女侠,你既是青锋门的人,何故与外庭的人走在一起?”
    小兰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徐女侠,还挺好听的……
    小兰对着魏志笑了笑:“这位少侠有所不知,陕北之乱,不过是表象而已,真正祸乱的罪魁祸首,是东华会!而陕北的反民,据我青锋门所知,那不过是东华会的一个分坛而已。而此刻我青锋门之主正在西川调查东华会的底细,并且已经与东华会的三个虚境高手交过手,我姐姐她判断,东华会在西川有着巨大阴谋,故而我们不得不与朝廷合作,同心协力,铲除东华会这个毒瘤!”
    魏志,曹贞,以及其他人皆看向了这位绿衣服的女子,曹贞问道:“徐女侠,你口中这位青锋门之主,你那位姐姐,莫非是天山玄女伊宁?”
    小兰答道:“正是。”
    “原来如此!”魏志点点头。
    这时,那关西大汉冷哼一声:“呵,伊女侠我们相信,可这个程欢,外庭的程都督,我们可就不敢相信了。”
    程欢闻言悠悠道:“你爱信不信。”
    “哼,你们朝廷枢机院,尤其是你程欢的外庭,自成立起杀过多少江湖豪杰,制造了多少惨案,你这个刽子手,老子咒你死在东华会手里!”那关西大汉忽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酒馆里众人齐齐变色,这关西大汉就不怕惹祸上身么?这程欢若是一言不合就杀人怎么办?
    小兰闻言脸上泛起担忧之色,谁知程欢只是淡淡一笑:“那你就使劲咒吧,可千万别把嘴巴停下来。”
    “你……”那关西大汉被噎的一时语塞,而周围其他江湖人士也是不敢多言,稍稍松了口气。
    酒馆内霎时间鸦雀无声,武林人士们默默喝着酒,偷偷瞄着这边,而程欢则神情淡漠,望着窗栏外,似乎在等什么,小兰则有些坐不住了。
    正在此时,一匹枣红马冲至酒馆外,很快,又一个高大威武的汉子走了进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龙骁!
    “龙帮主,来这边坐!”小兰连忙起身招呼,龙骁是程欢一早便派人去请的。
    龙骁看了小兰一眼,依稀记起这是当初江上那个为苏博挡了左木一棍的小丫头,是伊宁的妹妹,他点点头,可目光一扫,却看见了另一双虎眼看着他。
    “程欢。”
    “龙骁,别来无恙?”程欢一伸手,朝着对面空着的椅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龙骁丝毫不惧,一掸衣袍,大大方方的在程欢对面坐了下来,冷冷的看着程欢,等待着程欢开口。
    “我是特地来找你的。”程欢开门见山道。
    “你找我?我跟你很熟吗?”龙骁话语中带着不屑之意。
    旁边的江湖人士纷纷将目光移了过来,目光中带着好奇,又带着一丝惊惧,很想看这两只老虎打起来,可又害怕被两只老虎误伤。
    “熟不熟无所谓,本督也不是来跟你交朋友的,而是来跟你合作的!”程欢并不介意龙骁的敌意。
    “是吗?什么合作?与虎谋皮吗?”龙骁依然一脸敌意。
    这时候,就该出来个中间人了,否则这谈判就很难继续了。
    一直静默的朱枫开口道:“龙帮主,可否听在下一言。”
    “你是?”龙骁不记得这个看上去有些痞里痞气的年轻公子了,其实两人在江宁是见过面的。
    “小子朱枫,乃是天山玄女的弟子。”朱枫非常诚恳,放下了尊贵的小王爷身份,居然自称小子。
    龙骁似乎是想起来了,笑道:“原来是你啊,小王爷,怎么,你师傅前阵子才杀得外庭七零八落,你这个徒弟居然跟程欢勾搭上了,这是什么意思啊?”
    “龙帮主,我永远会认伊女侠这个师傅,而她也永远会认我这个徒弟,至于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跟小兰师叔以及程都督走在一起,那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什么敌人这么厉害?你们青锋门还需要跟朝廷合作?”龙骁不屑道。
    “东海帮,不知龙帮主是否还记得去年春天的海留夏,夏天的左木?”朱枫终于是说了出来。
    龙骁闻言色变,厉声道:“他们不是死了吗,不是被你面前这个姓程的给灭了吗?”
    朱枫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反而看向了程欢,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若要龙骁出马,还需程欢亲自请才是,他这个中间人已经做到位了。
    程欢长吁一口气,脸色稍微沉了下来:“东海帮,就是东华会!他们的首领叫天尊,左木只是天尊麾下的一个护法而已,那海留夏,也不过是一个左使,而且,据伊宁的信上说,这些人都没有死……”
    龙骁脸色冷了下来,半晌,忽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酒馆里其他人可不敢笑,都看着龙骁一个人笑,不知道龙骁有什么好笑的……
    “程欢,你犯了欺君之罪你知道吗?你当初可是对皇帝说将东海帮尽灭了的,谁想到原来你程都督这么无能!”龙骁肆意嘲讽了起来。
    程欢冷着个脸,没有做声。
    龙骁还在笑,边笑边说讽刺道:“程欢,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你是这么个脓包!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程欢居然也笑了起来,笑的声音比龙骁还大,这让龙骁的笑脸很快黯淡了下去。
    朱枫小兰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两个人笑什么……
    “欺君?这天底下有哪个臣子不欺君?难道苏博不欺君,高询不欺君?还是那许右卿不欺君?龙骁,你现在说的这些毫无意义!你是个男人,不是个扭扭捏捏的女人!那个叫伊宁的女人现在正在西川与东华会恶战,甚至一度跟三个虚境高手交手,难道你我还要在这里互相讽刺吗?”
    程欢厉声吼了出来,龙骁一下子就被震住了。
    “天下将乱,东华会这个魔教非一人之力可以铲除,我们不联合起来对付那些渣滓,却在这里互相嘲笑,很好笑吗?龙骁,你笑够了吗?你龙门帮难道没有人死在东华会手里吗!”
    程欢再度吼了出来,震得整个酒馆落针可闻。
    程欢伸出手,指着龙骁:“龙骁,你他妈的!连个女人都不如!”
    龙骁被震的哑口无言,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
    程欢忽然起身,朝着酒馆中的江湖人士郑重一拱手说道:“诸位,我程欢纵有百般不是,但也知道信义二字,我程欢虽然是朝廷中人,可我也敬佩伊女侠!如今这东华会祸乱世间,我希望诸位放下心中的偏见,相信程某一回,也相信伊女侠,勠力同心,铲除东华会!”
    程欢慷慨陈词,可是整个酒馆无一人应声。
    龙骁“腾”的站了起来:“好,程欢,我跟你去,我龙骁不是相信你,而是相信伊女侠!待铲除东华会,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好!”
    程欢伸出手,龙骁也伸出手来。
    “啪!”
    两掌相击,盟约便定。
    朱枫道:“事不宜迟,龙帮主尽快召集人手动身吧!”
    可小兰却道:“无妨,龙帮主,我们在桐柏山下翠柏庄等你!”
    “好!”
    龙骁大踏步走了出去,而程欢的一颗心也定了下来。多了这个帮手,胜算就大了一分。
    龙骁离去后,程欢也不坐了,直接起身就走,忽然那关西大汉喊住他道:“程都督,你们南下西川,那陕北怎么办?”
    小兰回头道:“放心,苏帅这几日便会出兵的,无须担心!”
    小兰说完也跟着程欢离去,她出了四方酒馆,并没有去四方馆惊扰施瑜夫妇,而是选择了去翠柏庄。伊宁发往北方的信鸽自然也有飞到翠柏庄的,那里一样能获得到信息。
    五月初七,程欢一行到达了翠柏庄,皂卫们在庄外安营扎寨,而程欢三人,则走进了庄子里。
    翠柏庄一如以往,翠柏绕墙,柚花飘香,在这桐柏山下,显得无比清幽宁静。
    陶有金已经回来了,他只是去南岩给董昭报了个信后便回了自己家,因为伊宁给他的任务是搜集中原一带东华会的一切消息,这也是伊宁与程欢的约定。
    程欢大踏步进了翠柏庄,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他环顾一圈,吸了吸鼻子,不由点点头,这庄子也是个过日子的好庄子。
    两个矮子朝他们迎了过来,一个是陶有金,另一个是萧无遥。
    “程都督,真是稀客啊……”萧无遥捋着胡须走了过来,面带似有似无的笑意说道。
    程欢笑了笑:“本督听闻你们矮子帮有个军师,这个军师有个特点,他长得是所有矮子里最高的,名叫萧无遥,是吧?”
    萧无遥笑了笑,他是个特例,他天生就是五短身材,并非是其他矮子那般被人投了毒长不高的,所以比起其他矮子,高了那么一个头,可也不过三尺五寸高,也就是程欢的鞭子那么长。
    “不错,正是在下,里边请。”萧无遥做了个请的手势。
    而陶有金看到小兰跟朱枫,也是一时疑惑,这两个人他没见过,但听说过。
    小兰走过去,喊道:“你是陶有金,陶小哥吧,我是蕙兰,他是朱枫,我姐姐的徒弟!”
    陶有金眼前一亮,连忙将两人请了进去,唤出媳妇余甜招待起他们来。
    程欢与萧无遥寒暄之后,终于是谈起了正事来。萧无遥将几封信推到了程欢面前,淡淡开口:“程都督,伊宁已经摸清了东华会底细了,你看看吧。”
    程欢接过来一看,第一封是伊宁的第三批信鸽发出的,上面写了一个联络点,写的是固陵镇眉溪村。这个地方位于夔州上游,万县下游,是一个靠着大江可进可退又相对隐蔽的地方。
    程欢继续往下看,第二封信是伊宁发的第四批的信鸽,也就是伊宁与阿芳从赵成口中得来的信息,关于东华会最重要的信息!因为夔州距离桐柏山不是那么远,所以信鸽两天就飞到了,五月初四发的信,如今五月初七,翠柏庄刚好收到了。
    程欢看的眉毛咚咚直跳,不仅眉毛跳,心脏也咚咚直跳,这东华会,居然庞大如斯……
    伊宁的信最后还提到了一句话:东华会疑似欲引朝廷大军入川,所图甚大!
    程欢放下信,久久不能平静,这该如何是好?
    可桌上还有第三封信,萧无遥面无表情将信推了过来,示意程欢继续看。
    “看看吧,程都督。”萧无遥皱眉道。
    程欢犹豫了一下,抓起信,撕开信封看了起来,信上写的是:淮阳山有异动,其深处聚集了上万人,甚为可疑!
    “啪!”
    程欢将信拍在了桌子上,脸色暗沉无比,这才走到哪,这东华会的内幕一步步传过来,就让他心惊肉跳了,若是真走到西川,保不齐又会遇见何等可怕之事……
    “程都督,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先生请讲。”程欢客客气气道。
    萧无遥捋须道:“在下建议,程都督外庭的人马入川,不如扮作龙门帮的帮众,程都督以为如何?”
    程欢闻言,脸色变了变,曾几何时,他们无所不能的外庭居然要乔装打扮了?可程欢冷静一思索,萧无遥这个方法竟然还不错!扮成龙门帮的人入川,不就可以达到掩人耳目,扮猪吃虎的目的吗?
    “好!”程欢答应了下来。
    萧无遥点点头:“还请程都督将这重要消息告诉陛下!”
    程欢点头,对,这事必须立马告诉皇帝!
    程欢立马找萧无遥要来了纸笔,提笔就开始写信,他要把伊宁在西川所得的一切全部告诉朝廷,将东华会的内幕公之于众!
    泰山一带,有东华会青龙坛三万余人,淮阳山一带,有可疑人马一万余人,西川,几乎已经成了东华会的家!
    程欢写着,手不由的颤抖起来,必须出兵剿灭,一定要朝廷派大军剿灭!
    非剿灭这帮蛀虫不可!与所有能联合的人联手,一起将他们剿灭!
    至于什么扬州之案,什么官船银两,早已成了过时的杨梅,还会有谁去理会?
    程欢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