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急急行了一礼,深吸口气,竭力冷静下来把刚刚高公公告诉她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可说完后,她却发现自家娘娘神情依然很是平静,步星若低头继续翻着手中的话本子。
“这件事本宫早已经知道,心里有数,何况以大萧如今的国力气运,几十年内不会有什么动荡,咱们在深宫中更是最安全的地方,根本不会被影响到。”
“不必在意这件事,自有皇上和大臣们忧心。”她就是这么自私冷血,能看的到的就是面前拥有的,也只在意她活着时候享受荣华富贵。
至于她都死了,萧朝是否灭亡跟她什么关系,她剩下的只是一坡黄土罢了。
迎春听到她早就知道了很是诧异,但是听了这番话,原本浮动的心绪也重新稳定了下来。
她屈膝一礼:“是奴婢浮躁了。”
不错,这些家国大事自然有那些自诩为清流名士,忧国忧民的忠臣们去操心,她们的任务只是帮娘娘坐上那个位置罢了。
虽然皇帝没来,但是今夜不时让高来顺来问一下步星若的情况,也可以看出他如今对步星若是真的关心在意。
皇帝精疲力竭的审问秦嫔一夜,又和当地的官员进行一番商讨查问,最后得到结果那些刺客的确很可能是西蛮族人。
这个结果令所有人都是心下一沉。
身体的疲惫和心里装着事,让他精神分外的差,只想能躺下好好的睡一番,但又实在不放心步星若。
早上匆匆忙忙来了一趟,确认步星若成功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皇帝这才放下心,便直接睡在了这里。
这些事自然传到了其她妃嫔耳中,她们都有些无力,步星若的晋位是板上钉钉了,她今后只会越走越高。
这是谁都阻止不了的趋势。
……
“小主,刚刚发生了皇上遇刺的事情,都受了惊吓忙碌,今早的早膳只有这些东西,您先委屈吃一些。”丫鬟把早膳摆上来,柳才人扫过去,竟然只有两个馒头,和一碟青菜,那青菜看着还不新鲜,明显是剩的。
她伸手拿了一个,却发现这馒头竟然还是冷的,一把扔地上,怒吼道。
“这馒头这么冷让我怎么吃!”
“小主息怒,船上唯一的两个厨娘都被皇上派去了宸淑仪娘娘那里,其她娘娘那里也是一样的吃食,并不是只有咱们这里这样。”丫鬟扑通跪下,声音惶恐。
听到宸淑仪三个字,柳才人指甲猛地扣入掌心,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咬了咬唇问道:“翠儿,你说我生的和宸淑仪像吗?”
翠儿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话,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觑了她一眼,又急忙的垂下了头。
“回禀小主的话,像,您和宸淑仪娘娘都是一样的天姿国色,容貌动人,将来您一定会和宸淑仪娘娘一样得到皇上盛宠,现在的委屈不过是一时的。”
但其实她心里感觉一点儿都不像,很明显能区分开。
这位小主虽然容貌生的和宸淑仪相似,单看容貌也很是出色,但只要和宸淑仪站一块,就黯然失色,就如同一个冒牌货,太假了。
气质更是差之千里,完全没有宸淑仪浑身那儿自然透着的娇蛮矜贵,再怎么刻意的学,也是一股掩饰不去的小家子气,显得格外矫揉造作。
柳才人听到肯定的答案,心中越发的不甘心,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明明她们这么像,且都是皇上的妃嫔,凭什么差这么多,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只能吃发硬的馒头,宸淑仪却可以被皇帝百般关心。
甚至皇帝不惜委屈自己,把那唯一的两个厨娘都派去了宸淑仪那里,好东西更是大把的往宸淑仪那里送。
凭什么。
她摸着自己细嫩光滑的脸颊,心底那个想法越发的强烈,若是宸淑仪死了,她就是独一无二的了,就可以取代宸淑仪的位置。
不论的皇上的宠爱还是权利地位就都是她的了。
“起来吧,去派人到前面盯着皇上的动向,若是什么时候他从宸淑仪那里出来了,立即派人来告诉我一声。”柳才人看着地上那发硬冰冷的馒头下了决定。
她要赌一把。
若是成了今后等待她的就是荣华似锦,享不尽的富贵权利,她没有好的家世,哪怕被皇上带去了后宫,说不定今后也只能默默无闻,永远做一个才人,她不甘心。
……
这边步星若在皇帝来时便装睡,见皇帝躺到了自己身侧,她也不好醒过来,于是也跟着睡去。
等时机感觉差不多了,才装作才苏醒的模样,发出了一声闷哼。
皇帝早就醒了,正坐在旁边批阅奏折,听到声音顿时一喜,急忙回头看去。
便见床上的女子睫毛颤了颤,然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顿时大喜过望,走过去急切的问。
“若儿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步星若眼神迷茫了一瞬,眨了眨眼,装作好一会儿才恢复清明,眼中顿时浸满了水雾。
伸手拉住男人的袖摆,哽咽道:“陛下,臣妾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没想到臣妾竟然还能有再醒来的时候。”
皇帝听的心头就是一阵愧疚,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坐到床边将人小心翼翼的揽入怀中靠着,避免碰到她的伤口。
“莫说这种傻话,怎么会醒不过来呢,将来你还要永远陪着朕,只要你想见到朕就一定能见到。”
步星若依偎在他的脖颈间,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落。
她脸色透着羸弱的苍白,眼尾哭的嫣红,整个人脆弱的好似一碰就碎,却依然美的惊心动魄。
令皇帝心头越发怜惜,抬手用虎口为轻柔地为她拭去泪水:“莫要哭了,你刚刚醒过来,这么大悲大喜会伤了身子,朕陪着你先吃些东西吧。”
说着他朝外喊道:“让人把早膳给朕送过来,再去将陆宴礼给朕叫来。”
很快迎春,迎夏就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在见到醒来的步星若时,全都一个个眼含热泪,神情激动。
“娘娘您可算是醒了,吓死奴婢们了。”迎夏声音哽咽,有些失态,旁边的迎春也强行压抑着情绪,但那红红的眼眶也透出她此时极度不平的心情。
皇帝见这两人神情不似作假,如此真心为怀中女子担忧,很是满意,点点头。
“你们两个倒是真心为着你们娘娘担心,不错,高来顺赏,今后好好伺候你们娘娘,断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迎春迎夏急忙跪下,声音惶恐。
“奴婢们不敢受皇上的赏赐,照顾娘娘本就是奴婢们的职责,奴婢们自小就伺候娘娘,说句越矩的话,心中早把娘娘当成自己的亲人了,如何会不护着担忧。”
迎夏抹了抹眼泪:“这次是奴婢们护主不利,才让娘娘受了这么重的伤,差点就……就……”
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后面的话不用说,在场的人都明白什么意思。
“娘娘后背还伤的那么重,怕是要留下很大一块疤了,今后可怎么办啊。”
这些话一次次的提醒着皇帝他怀中女子为他付出多少,对他的真心有多深。
他的心此时如同被泡在温泉里又酸又胀,与此同时也更加为他前段时间冷落步星若自责愧疚。
“传朕口谕,宸淑妃救驾有功,甄淑贤雅,着日起晋封为良妃,保留封号宸,后续之事以及赏赐回宫后再补上。”
皇帝低头在女子额头上一吻,柔声哄着:“若儿这里在江南,许多事情都只能从简,只能先委屈你了,你放心,等回宫了该有的的排场仪式朕都会补给你。”
步星若拽紧了他胸前的衣服,眸子中浸满了水光,声音带着哭腔喊委屈。
“陛下总是对臣妾这么忽冷忽热,前段时间臣妾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陛下就当众斥责臣妾,贬了臣妾的位份。”
“臣妾在皇上心中到底算是什么,一个打发时间的玩物吗?喜欢时候就多给几个甜枣,不喜欢了就冷落一段时间,让臣妾知道自己的身份学会乖巧懂事。”
这句话可是戳破了皇帝的心思,对视着女子那深情痛苦的眼神,让他竟感觉脸有些滚烫。
是愧疚羞红的。
若儿如此真心待他,他却总是怀疑她冷落她,哪怕他是帝王,后宫女子全心全意对他是应该的,可他依然感觉到了羞耻。
皇帝竟有些不敢直视这双澄澈漆黑,满城爱意的眼睛,微微侧了下头。
他摆了摆手,高来顺立即会意,给屋内伺候的宫女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屋内众人就都退了出去。
皇帝这才叹息一声,有些无奈:“若儿,朕是帝王,没有一个帝王不是生性多疑的,朕无法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只能保证今后再发生任何事时,会竭力压住自己的脾气,让你有解释的机会。”
步星若知道这男人没有说谎,哪怕是上一辈子的楚弦月,也有触怒了这男人被打入冷宫,降低位份的事情发生。
且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下于三次,到了后面这男人才真的是彻底爱上了楚弦月。
何况她本就不奢求这男人今后能护着她,趁现在他还愧疚,得到更多的好处,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皇上每次都怎么说,为何要留下那柳才人来羞辱臣妾,竟还要让她顶着那和臣妾相似的容貌去给别的男人做妾室。”
“您为何如此羞辱臣妾?还是说您还在怀疑臣妾和陆太医不清不楚。”步星若眼眶通红,眼中都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你若还如此怀疑,您不如直接赐臣妾一杯毒酒罢了,否则您若是日日如此介怀那件事,臣妾如何得安宁。”
皇帝一听立即哄着:“朕错了,那柳才人不过就是朕和你吵架时想故意用来气你的玩意儿罢了,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你既不喜她,不如朕把她派来你身边做丫鬟伺候你吧,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步星若一听心里就犯恶心,莫说她性子本就跋扈嚣张,眼中容不得沙子,就算是个普通人,天天对着个容貌和自己酷似,故意模仿你一举一动的人会生出好感吗?
且这人还惦记着你的男人,她虽不喜皇帝,但是那也不代表她不介意柳才人的存在。
何况这柳才人还不知道是谁故意调教出来羞辱她的,还放到眼前,她自然是要柳才人永远的消失。
但是这样恶毒的心思步星若当然不能主动开口,只能背地里去做。
“不了,皇上今后让那柳才人离臣妾远一些就好,看着她臣妾就觉得碍眼。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外面陆宴礼便来了,皇帝等确认了步星若脱离了危险后,这才起身离开了这里。
西蛮族的事情事关重大,还有那些刺客的事情,许多事还等着需要他去处理。
……
皇帝这边刚刚离开步星若这里走了两步,就恰巧和柳才人遇到了。
“嫔妾参见皇上。”柳才人今日身上穿了一袭降紫色的如意月季长裙,此时行礼的姿势和步星若也是像了七分。
刚刚和步星若谈过她,皇帝对她此时没有什么好感,皱了皱眉,语气淡淡。
“恩,刚刚出过刺客的事情不要乱跑,在屋里好好待着。”他这话的意思是减少柳才人外出走动,莫要碍了步星若的眼。
可柳才人却以为他这话是在关心自己,顿时脸颊绯红,羞答答应是。
见男人转身就要走,她一急急忙道:“皇上嫔妾有话对您说。”
皇帝脚步一顿,眉宇间都是不耐烦:“何事。”
“皇上请允许嫔妾去伺候宸淑仪吧,嫔妾能有幸得皇上垂怜,都是借了宸淑仪娘娘的光,这份大恩大德,嫔妾墨齿难忘。”柳才人屈膝一礼,态度十分的诚恳。
刚刚皇上的口谕还未来得及传出去,因此他还并不知道步星若已经晋升为宸良妃了。
闻言皇帝眸色暗了暗,就连旁边的高来顺都眼露诧异,实在是没看出来这位柳才人竟有如此心意,还是个知恩图报的。
“你当真这么想。”皇帝沉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