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件,每一个细节,都必须深刻反省,不留余地!”
江子陵心中五味杂陈,他未曾料到,苏毓此番作为,竟是为了替他找回正义,弥补那些年的不公。
这小姑娘一贯爱恨分明,对于赵氏的仇恨,显然已深植心底,又怎会轻易出手相助。
赵氏的身躯因疲惫与屈辱而瘫软,整个面孔贴在冰凉的地面上,江训忠只是在一旁冷冷旁观,并未伸出援手。
见到赵氏几近崩溃,苏毓这才不紧不慢地端来一碗黑沉沉的药汤,递至她唇边:“喝下它,带着绝对的悔悟之心。你若让我察觉到丝毫虚假,后果自负……”
绝望中的赵氏,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不顾一切地靠近那碗药,将那苦涩的液体一口气咽下。
在冰冷的地面上短暂休息之后,她强撑着重新跪直,尽管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上似乎有了一丝不同。
服药后的赵氏,虽然感觉身体略有好转,但她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生死完全掌控在苏毓手中。
这个年轻的女子,对人性有着异常精准的把握,她深知,若不按苏毓说的做,自己的性命将岌岌可危。
在生命与颜面的天平上,赵氏做出了她的选择。
她开始自扇耳光,口中喃喃自责:“为了区区几个铜板,就忽略了你的病痛,是我良心被狗吃了啊!”
“见你行动不便,不能为我所用,便狠心将你驱逐,我的狠心无人能及。”
“日复一日,对你非打即骂,让你食不果腹,只配吃残羹冷炙,我的罪孽,累积如山!”
“年幼时,竟在人来人往的市集中故意将你遗弃,那份狠毒,天理难容!”
“还有,我,我还曾把你那无助的小脑袋使劲往冰冷的水缸里按,那一刻,我的心中只有恨意,全然不顾你的挣扎,仿佛要将所有的怨气都化作滔滔江水,想要就这样毫不留情地淹死你。但老天爷似乎都在震颤,用雷鸣般的沉默警告我,这罪孽深重的行为……”
……话音渐渐低沉,直至细不可闻,赵氏或许在那一瞬间,内心深处也涌现了一丝未曾察觉的颤抖与悔恨,她那犯下的累累错误,就像沉重的石块,一桩桩、一件件堆积成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江子陵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落,身子因无法抑制的悲痛而不由自主地颤抖,仿佛每一滴眼泪都是对过往苦难的控诉。
他的眼神空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与绝望。
苏毓张开了口,却发不出声音,万千思绪堵在胸口,让她不知该从何说起,如何安慰眼前这个曾经默默承受了无数苦难的灵魂。
她的心中充满了震撼与疼惜,难以想象江子陵是如何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独自面对这些绝望与煎熬的。
一旁,江训忠如同被无形的定身法束缚,眼睛瞪得老大,里面满是震惊与不敢相信。
那是一种迟到的醒悟,也是对自己长久以来视而不见的愤怒与自责。半晌,他终于恍若大梦初醒,猛地一掌拍在赵氏那已然红肿不堪的脸颊上。
“你这毒如蛇蝎的恶妇,就是用这样的手段对待我无辜的儿子……”
这一击仿佛倾尽了他所有的情感与愤怒,让赵氏踉跄倒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江训忠又是一阵连踢,怒火中烧。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
赵氏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哭喊着求饶,声音里夹杂着恐惧与绝望。
江子陵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强忍着心中波涛汹涌的情感,冷眼旁观着这场家庭的风暴,眼中闪烁的是超越年龄的冷漠与疏离。
苏毓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给予他一丝温暖与安慰。
“够了!”
苏毓出声制止了江训忠的暴力行为,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她明白,一切的根源在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赵氏的肆无忌惮与江训忠的长期纵容不无关系。
转而,苏毓目光犀利地看向赵氏:“赵氏,你是真心悔改,还是只是因为害怕惩罚?”
赵氏急忙匍匐到苏毓脚边,紧紧拽着她的衣角,眼中满是惊恐与祈求:“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你能救救我。”
苏毓轻轻挣脱,退后一步,神色淡漠:“你应该向子陵求情,不是我。除非他愿意原谅你,我才会考虑帮助你。他若不满意你的悔悟,我也无能为力。”
听到这话,赵氏慌忙转头望向江子陵,却被苏毓迅速挡在了前面。
“冷静点,有什么话好好说,别乱动乱碰!”
苏毓严厉警告,她深知江子陵腿上有旧伤,任何不慎的触碰都可能加重他的痛苦。
“子陵,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吧……”
赵氏哭得梨花带雨,却只换来江子陵紧闭的双眸。
对他而言,仅仅是面对这个女人,就足以让他感到恶心与厌倦。
他侧身对着苏毓,语气平淡而疏离:“阿毓,这件事你来做主,我无异议。”
“好。”
苏毓简短地回应,眼中闪过一抹决然,这场关于宽恕与惩罚的选择,似乎已悄然落下了帷幕。
她的心中早有筹谋,要让赵氏深切地体验一回什么是切肤之痛,因此,手里紧握着那套早已准备妥当的锐利工具,迈着坚定的步伐跨出门槛,每一步都似乎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清算。
“你若不想遭受无法挽回的后果,就立刻进屋去,别惊扰了我的宝贝喜儿。”
苏毓的声音冷冽而坚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赵氏闻言,脸上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惧色,旋即如逢赦令,匆忙退避至房间深处,生怕稍有迟疑便会引火烧身。
江训忠怔怔地望着江子陵那决绝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万语千言哽在他的喉间,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束缚,每一次试图张嘴,都只换来了无声的振动。
最终,只有一句沉闷得几乎听不见的话,艰难地从他唇间溢出:“子陵,你……你受苦了……”
江子陵没有回头,语气淡漠得仿佛谈论天气:“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