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累很累。
她真的累了。
身体和心灵上都很累。
算了吧……
“怎么?后悔了?”
往生死死掐着她的脖子,抓起刚刚掉落在一旁的匕首直直插进了她的右肩。
鲜血疯狂涌出,瞬间染红了一小片水洼。
她身上除了脸,几乎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有些还在流血,有些则是可怖的青紫印记。
她猛地开始咳嗽,剧烈又痛苦的咳嗽声响彻整片空地,温热的鲜血从她嘴里溢出,溅到了往生冰冷的手背上,逐渐化为冰冷。
“咳咳……傻咳,傻逼咳咳咳……”
饶是如此,江欲棠依旧不肯示弱。
往生眼中杀意一闪而过,随即他笑眯眯地喘了一口粗气,强忍着疼痛将她一把拉起来,逼迫她看向镜头:“看啊,你想救的人都在看着你呢,反正你也快死了,不如最后说点遗言吧,嗯?”
镜头冷冰冰地注视着二人,高级的设备把两人此刻的狼狈和那些骇人的伤清晰地展现给镜头前的观众。
直播间沉默很久了。
从两人打到室外开始,弹幕就一直沉默着,如果不是直播间显示的观众人数一直在上涨,还以为早就被封禁了。
江欲棠定定地看着,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许久,弹幕才蹦出来了那么一两条。
“她……”
“肯定很疼吧。”
“她还能活下来吗?”
“都闭嘴吧,我求你们了都闭嘴吧。”
“……”
于是弹幕再一次陷入沉默。
这种场景,他们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知道自己说再多也帮不上忙。
还不如闭嘴,给她留下最后一点清净。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怕是活不成了。
那么多的毒品、那么多的伤,换做一般人早就死了。
“呵,”往生扯着一个病态的笑容,一点点擦拭掉江欲棠脸上的污渍,呢喃道:“十三年前你就是这样,无论我怎么折磨你你都不肯求饶不肯喊痛,
哈哈,你不会在等人来救你,然后跟十三年前一样再戒一遍毒,再想方设法地跑来杀我吧?”
直播间里的人隐隐约约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
她十三年前就遭遇过一遍今天的折磨吗?
可十三年前她才多大?
雨越下越大。
江欲棠收回视线,看着快贴到她脸上的往生,莫名地嗤笑一声:“啊……那倒没有。”
在往生饶有兴趣的眼神中,她垂下眼眸,轻声道:“你似乎觉得自己一定能活下去呢?”
往生一听,立马警觉又残忍地将插在她肩膀的匕首拔出来狠狠扎进了她的大腿。
江欲棠皱了皱眉,还是咽下了那声痛呼。
可直播间的人早就不忍,几乎是在那一瞬间,绝大多数的人都忍不住把手机倒扣了下去。
“哈,”江欲棠虚弱地笑笑,语调散漫:“都到了这个份上,你居然还会怕死吗?”
往生面无表情地抽出匕首,任由鲜血飞溅:“……”
温盐蜷缩在床上,不知从何处渗出的鲜血让床单这边红一块那边红一块的。
可她本人仿佛完全没感觉到,眼神空洞地看着直播里的江欲棠。
江缘清和喻时一一边前进一边杀,两个人犹如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身的血腥气让靠近他们的人都忍不住打寒颤。
kk喘着粗气扔掉空枪,从身后抽出了一把长刀,一点点逼近岛中心。
快了,快到了。
再坚持一下,棠棠,再等等我!
我很快就来了!
“狙击手掩护!”
路追洋和云妄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毒贩们已经消灭得差不多了,但偶尔还是会从旁边窜出来几个亡命之徒阻止他们靠近。
为此,一时分神的云妄还被子弹打中了胳膊,所幸伤得不重,简单包扎后她就要求继续前进。
这次,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了。
“我说过的吧?”
江欲棠猛地拽住往生的衣领,一拳打歪了他那张面目可憎的脸:“无论生死,我都要杀了你!”
往生被打得头一偏栽进了泥坑里。
江欲棠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抡起拳头拼了命地揍他,她不在乎技巧,只在乎伤害。
拳头如雨点般密集地打在往生脸上,拳拳到肉。
一拳,鼻骨折了。
一拳,后槽牙掉了。
一拳,满嘴鲜血。
江欲棠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看她那张脸,任谁也看不出她在做什么可怕的事。
弹幕又一次沸腾起来,纷纷为江欲棠加油助威,只是弹幕后又有多少人哭红了眼睛谁也不知道。
“不好意思,我知道他们会来,但我不希望是来救我,因为,我不觉得我需要救。”
江欲棠一边输出,一边平静道:“这是我和你的恩怨,和你一样,我也不想别人来插手,所以,哪怕我今天死在这儿,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可惜了,我死了有人给我收尸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但你,你只会被丢在这破地方发烂发臭,如同你卑微又恶心的灵魂。”
“我真是好奇了,到底是什么让你能做出那么多魔鬼般的举动?这些年死在你手里的女性没有几百也有上千了吧?”
“凭什么呢?她们凭什么要为你恶心腐烂的癖好付出生命的代价?”
“如果我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呢?你还要杀多少无辜的女孩?杀多少才能满足你的变态欲?”
“她们呢?到底是经受了你多少的折磨才会绝望地死去?”
“你凭什么一直揪着我不放?凭什么把对我的恨加注到她们头上?”
“啊?你告诉我!凭什么?!”
最后一句是江欲棠吼出来的,她双目赤红,早已鲜血淋漓的拳头重重砸在往生面目全非的脸上,然后她卸了力,颓然地跪倒在一边,热泪混合着冰冷的雨水落下,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
她恨的,只是这恨意年复一年地藏了太久太久,久到她以为自己不恨了。
从得知明年就有几十个死在往生手里的女孩的消息时,她就无比厌憎自己。
她知道那些女孩的死有她一半的责任,无数次她曾想:要是我当初别坚持就那么死在他眼前,是不是那些女孩就不用死了?
那些人命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使她活得像个罪人。
她本来以为自己忘了,可刚才某一瞬间,她似乎在雨声中破烂的房屋中看到了那些女孩的残魂。
她们个个伤得很重,那一张张脸逐渐变成她自己的,小时候的她自己。
她以为自己不会在乎这些,可情绪上涌后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崩溃了。
压抑了许多年,她总算可以发泄了。
所有的观众都看着画面里跪倒在地上,只露出半张不停滴水的侧脸。
原来,原来真相这么残酷。
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曾有无数个女孩遭遇了非人的折磨,被迫害被杀害。
而一些女儿失踪连尸体都没找到的父母在听到这些后都哭红了双眼。
他们的女儿,也是遭遇了这些吗?
往生奄奄一息,他腹部的伤本就流血过多,此刻遭遇这一连串的暴击,早就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可没等他想明白那些是什么,江欲棠就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
他死得太潦草了,有那么几秒钟他其实是可以反击的,但是还是被江欲棠抢了先,她连所谓的答案都不想要了。
只有他死了,才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被杀害的无数女孩。
江欲棠疲惫地起身,她不想跟这个畜生死在一起,就算是死,也要离他远远的。
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