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宝儿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把信纸叠好,重新装进信封里,然后拿出了一个漂亮的木匣子,把这封信小心翼翼的放进去。
想了想,她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霍衍之,一封给爸妈。
北边似乎没有春天,一直到四月份,天上偶尔还会飘起雪花。
庄稼人都在忙碌,夏宝儿每天除了接诊病人之外,已经开始复习起高中的课本。
大队里彻底炸开锅的时候,是住在农场牛棚里的季家被京市来的人接走的那一天。
几台机关专用的小轿车停在了破烂的夯土房子里。
厚厚的茅草盖着屋顶,破旧的窗户用报纸里里外外的糊了几层,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房子,曾经那般荣耀的季家人,竟然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
负责将人安全带回去的军官红着眼,格外庄重的脱下帽子,对着季鹏坤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这些年,您辛苦了!好在,国家还了你们清白。”
季鹏坤老泪纵横,白念秋抱着季嘉琪默默地流泪。
季博刚拉走一车牛粪,就听到有人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告诉他,他家里来了一群京市的人。
吓得季博粪车也不要了,撒开脚丫子就往家里跑。
刚跑到家门口,他就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那一刻,他有一种天光终于大亮的感觉。
他高大的身影晃了晃,被站在他旁边的一位警员扶住。
这名警员惊讶的发现,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宽松的衣服之下,竟然有一大半都是空的。
塞满了芦花的棉衣,看起来厚实,却一点儿都不扛寒。
瘦骨嶙峋的他,早已经撑不起宽大的衣服。
埋在他心中,支撑着他走过去的信念,仿佛在这一刻亮起了光。
他攥着军官的手腕,凹陷的脸上,神情迫切:“那沈如梦呢?抓到她了吗?”
那位军官回首,锐利的眼眸看向他,眼底带着探究的询问:“季先生,这位是?”
季鹏坤出来,将季博的手拉了回去,眼神中却并未抱歉。
“这是犬子,他只是想要知道陷害我们的元凶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无心冒犯您,请您见谅。”
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季家大族,分崩离析,季家人的心里头,真的没有半点怨念吗?
心里的这口气,总得撒出去了,才能彻底的畅快。
沈如梦的那个女人,就该被碎尸万段。
军官这才点头。
“她潜逃去了岛国,几经辗转,被我们的人找到,我们只截下了她手里的资料,沈如梦本人已经偷渡去了漂亮国,目前还没有找到,真的非常抱歉。”
季鹏坤神色激动,“资料找回来了?”
军官沉重的点头,“只找回来了一半,沈如梦那个女人十分狡猾,她将另外一半的资料交给了漂亮国,以此换取了高额的奖励,不过,终有一天,我们会名正言顺的将她带回来,让她接受制裁。”
话虽如此,可想要做到,何其艰难?
季博眸光再次暗淡。
季鹏坤更是愤恨不已。
“一半的成果?她竟敢,她怎么敢?”
身为华夏人,沈如梦简直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她那一身的华人骨血。
“就算拼尽了我这一生的精力,我也一定要研究出能打败漂亮国的数据,我就不信了,我们会永远被他们这群杂碎踩在脚下。”
军官深深的向季鹏坤鞠了一躬,由衷的赞叹:“先生大义!”
他们给了季鹏坤一天的时间收拾东西。
其实,就这破破烂烂的地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只是,有的人,临走前,确实要去感谢一番。
再见面,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刚这么想着,霍成泽就带着夏宝儿来到了季家门口。
“季先生,苦尽甘来,可喜可贺啊!”
霍成泽同季鹏坤握手,真心的为他高兴。
“这些年,多亏了你,你是个好队长,真的谢谢你!”
话不能说多。
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霍成泽跟军官们打招呼。
“你们好,我是迎风大队的大队长,听说你们要来接季先生一家回京市,所有的手续我都带来了,您看看,还有什么缺的?”
军官从霍成泽的手里接过资料。
霍成泽又道:“季先生一家情况有些特殊,这是我们大队的村医,临走前,她还得给季先生一家问诊,开一些药,山高路远,以备不时之需。”
军官点头,示意可以。
夏宝儿进了屋,给季家人一一诊脉。
霍成泽在外面跟军官交接资料。
季家两个老人因为常年操劳,挨饿受冻,底子已经大不如前。
这几个月来,多亏了夏宝儿给他们的药,坚持吃,补回了一些元气。
夏宝儿按完了脉,对白念秋说道:“夫人,您和季先生的情况差不多,但是您体内的风湿更加严重,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的保养,我又带了几瓶培元丹,您和季先生坚持吃,回家之后,作息规律,三餐定量,荤素搭配,切勿操劳,养个一两年,应该是能养回来的。”
对于夏宝儿的药,季家人都格外的放心。
说着,夏宝儿还拿出了一叠厚厚的膏药。
“这是膏药,还有几瓶药油,变天骨疼的时候,记得用,会缓解一些症状。”
“谢谢你,夏医生。”
白念秋拉着夏宝儿的手,依依不舍。
“我把我们家在京市的地址写给你,以后有机会,你到京市来,一定要来找我们啊!”
季鹏坤也道:“是啊,去年一年,多亏了你,你要是不来找我们,我们也是要去找你的,这么大的恩情,我们必须报之以琼瑶,即便我们走了,也要经常写信联系,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我们一定效劳。”
白念秋说着,拿起纸笔,写了家里的详细地址。
夏宝儿也不矫情,收下之后,对他们笑道:“那我就不客气啦!你们的药如果吃完了,我再给你们寄。”
看完了两位老人,夏宝儿又看了看季博的脉象。
“你的情况差不多已经恢复正常了,只是,你心中郁结颇深,郁结于心,心护全身,一脉不通,则处处不通,你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只怕是等不到白念秋回来,你的身体就会先垮掉,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夏宝儿看向季博的眼神,有无奈,有叹息,唯独没有怜悯。
“你的人生,不只有白念秋,你也该为你的父母还有嘉琪的以后考虑,人是不能永远活在回忆和仇恨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