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孝蟹看着毯子下面的方婷,小小的身子缩成了一团,几乎一动也不动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但蜷缩在毯子下的方婷却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想着那些失而复得的记忆,更多被封存的往事也随之慢慢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当年爸爸的惨死,恒安邨方家遭受的恐吓迫害,小敏被侮辱后跳楼自杀……
那些惨痛的往事让方婷泪流不止,也让她的双手紧握成拳——她一定要报仇,要让丁家血债血偿,为家人讨回公道!
可是报仇谈何容易,她连身边的丁孝蟹都伤不了一分一毫,更不要说让丁家的其他人血债血偿。
这时方婷不禁又想起自己苏醒后丁孝蟹对自己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丁孝蟹确实是对自己照顾地面面俱到、无微不至。
但细想之下,方婷惊觉那不光是因为丁孝蟹爱自己,更是他在想方设法“控制”自己,他不让她看电视听广播,不让她看到杂志书籍,不让她走出那栋别墅,更不让她接触到别墅以外的人和世界,从思想到行动他都在千方百计阻止她找回过去的记忆。
他告诉她虚构的“过去”,给予她特别的“保护”,甚至用她大哥骗她来加拿大,现在想来这全是他“控制”自己的手段,他的所作所为不是在为自己赎罪,他只是自私地想把失忆的自己死死地绑在他身边!让自己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他!
想到这些,方婷心中对丁孝蟹的恐惧和恨意更深了一层。
“不,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想起了一切,”
“如果他知道我记起以前的事,他更不会放我离开!”
“他只会把我看管的更严,会彻底把我关起来!”
“到那时不要说给家人报仇,就连给自己报警可能都做不到!”
……
方婷越想越恐惧,在她眼里丁孝蟹已然变成了一个魔鬼,她一刻也不想再和他待在一起,可是丁孝蟹就守在她身边,她想不出逃离他的办法,情急之下方婷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而在这时丁孝蟹的声音在她头顶响了起来:“婷啊,可以食饭了,你要吃点什么?”
同时她感到蒙在自己头上的毯子正被丁孝蟹轻轻拉开。
方婷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似是怕头顶的灯光刺眼,嘴里含糊道:“我不想吃!”
但是她满脸的泪痕还是没有逃过丁孝蟹的眼睛。
丁孝蟹没有忍住,还是伸手拉开了方婷捂在脸上的手,带着一丝心疼问道:“又做梦了?”
方婷这次没有抽回被抓住的手,还顺着丁孝蟹的问题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嗯,又梦到了那些人,梦见他们我就想哭。”
丁孝蟹蹙眉看着方婷一双红肿的眼睛,心疼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得岔开了话题:“还是晕机吗?那多少也要吃一点。”
方婷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把头埋地更深了一些,。
“还有六、七个小时飞机才能落地,不吃东西身体扛不住的,喝些牛奶好不好?”丁孝蟹说着话就伸出双手想捧起方婷的脸,替她擦一擦脸上的眼泪。
可是丁孝蟹的手指刚刚触碰到方婷的脸,就听方婷“啊”的一声惊叫,人像是被电击到一样,整个人向后猛地闪身,避开了丁孝蟹伸出的手。
方婷突如其来的尖叫和动作不但引得头等舱里的其他乘客纷纷侧目,更是让丁孝蟹脸色大变,他忙收回双手,满眼惊疑地看着面前的方婷。
方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大的反应,她抬头看向丁孝蟹,一双大眼睛里有疑惑也有不自知的恐惧。
两个人四目相对之际,丁孝蟹在方婷的眼里看到了恐惧;而方婷看着丁孝蟹,顿感胃里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恶心感。
“呃”伴着一声干呕,方婷迅速从座椅上站起来,她伸手推开了站在身旁的丁孝蟹,捂着嘴冲向了卫生间。
“呯”的一声,方婷将跟在后面的丁孝蟹关在了卫生间的门外。
“婷!”“婷!”“你要不要紧?”丁孝蟹站在卫生间门外大声问道,同时两手用力扭动着门锁。
但卫生间里面除了呕吐声和水声,他听不到方婷的任何回应。
丁孝蟹看着面前被锁死的卫生间门面色铁青,他紧抿双唇不再说话,目光变得越发深邃冷冽,周身散发的戾气让赶来帮忙空乘不敢靠近。
“我不过是碰了她一下,她的反应竟会那么大,还用那样眼神看着我,”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婷婷一定是又想起了什么。”
“一定是和我有关的那些不好的事情!”
“她总待在卫生间里是要干什么?是不是在准备离开我?”
“我还是没有考虑周全,这一路过来又让她见到了不该见的东西!”
“她若是真的要跑,那下一步怎么办?”
想到这些,丁孝蟹不禁恼怒地闭了闭眼睛,一双手也不觉狠狠地攥成拳头。
躲在卫生间的方婷在吐过之后,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如果自己在飞机上报警,那些头等舱的乘客和空乘会不会帮她逃离丁孝蟹。
但是转念间方婷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依稀记得在登机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的名字都已经被改为了“丁芳婷”,丁孝蟹应该是早就对她有所防备,自己的身份资料都在他的手上,她现在连自己是谁都没办法向警察证明。
单从那本杂志上看,丁家今时今日的势力已远胜从前,就算不在香港,丁孝蟹也一样有能力搞掂她。
时隔这么多年,他依然敢在警方的保护下再杀自己大哥一次,他同样可以把报警逃跑的自己再次抓回来......
而且,如果现在报警,不管自己能不能成功逃离丁孝蟹,自己以后可能再也没机会接近丁家人,也没有能力给家人报仇雪恨了。
方婷掬起一捧凉水,泼向自己的脸,她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也许,也许只有一个办法能让自己离开他,还能为家人报仇……”
方婷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似是下定了决心。
随后方婷又打开水龙头,把脸上的泪痕和污渍清洗干净。收拾妥当后她打开了卫生间的门,迎着丁孝蟹略显诧异的目光走了出去。
丁孝蟹见方婷终于从卫生间里出来,伸手就抓住了方婷的一只手腕。似乎是怕方婷会在自己手上跑掉,他用的力道很大,让方婷不禁痛到微微皱眉。
丁孝蟹紧张地盯着面前的方婷,试探地问道:“婷啊,你刚才是怎么了?”
方婷神色似是恢复了正常,她面带歉意抬头看了看丁孝蟹:“没什么,就是,刚刚好像看到了那个特别可怕的老男人。”
“嗯?”丁孝蟹忙抬头扫视了一圈头等舱里的乘客,但没有发现和他老爸长得相似的人。
方婷低下头抿了抿唇,继续说道:“我觉得害怕,就叫出了声。”
“我是不是动静太大,吓到你了?”
丁孝蟹见方婷面色如常,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没有,我看你精神不好,又老是这样吐,我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
“还好吧,可能是我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飞机不适应。”
“我还是不想吃东西,你帮我要杯牛奶吧。”
“好!”丁孝蟹扶着方婷坐回到座位上,让空乘给她拿了一杯牛奶。
方婷喝完牛奶,就拉过毯子盖在身上,闭上眼睛要继续睡觉,丁孝蟹见状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紧紧抓着方婷的手腕,不管是睡是醒都没有再松开过。
方婷也是真的累了,那次一直睡到飞机落地才醒过来。这倒是让丁孝蟹觉得刚刚方婷说的话都是真的,是自己太敏感多疑误会了方婷。
当丁孝蟹带着方婷顺利离开机场出关后,丁孝蟹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总算有惊无险的把方婷带到了多伦多,他们的新生活即将开始。
“我们怎么回去?”方婷对着丁孝蟹问道,
“会有人过来接我们。”丁孝蟹嘴角上翘,开心地答道,
没过多久方婷就见一辆崭新的银灰色平治汽车停在他们跟前,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打开车门,从驾驶座上下来走到他们面前。
“孝哥!阿嫂!龙哥!”男人摘掉墨镜高兴地对着丁孝蟹三个人喊道,说着话就接过阿龙手里的行李箱,放进了汽车后备箱里。
“这是阿权,我的好兄弟。以后也是我们家的管家兼保镖。”丁孝蟹拉着方婷的手向她介绍着。
“他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以后想出去玩,就让他带我们去!”
方婷打量着眼前正忙着搬运行李的男人,就见那男人中等身材,目光犀利,动作麻利,给人一种精明强干的感觉。
看着这个男人,方婷不禁在心里苦笑了一下:“管家?是管着我的吧!不知道那个新家里还有多少个看着我的管家保镖!”
丁孝蟹购买的别墅位于多伦多近郊的一个小镇,那里是多伦多有名的富人区。阿权载着他们行驶在小镇的马路上,沿途可见各种不同风格的漂亮别墅,每栋别墅前都有一块绿茵茵的大草坪,却鲜见这些别墅有围墙。
八月底的多伦多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天空高远,清风阵阵,令人心旷神怡。但坐在汽车里的方婷却一直扭头看着窗外面沉似水,与坐在她身旁的丁孝蟹截然两个表情。
特别是当她见到他们的新家——那个与众不同的,有着一大圈木栅栏围墙的别墅时,她一下就想起了香港那个有着高墙电网大铁门如同监狱一样的别墅。
这里别墅的院墙没有香港的高,院子的面积更是香港别墅院子的几倍大,里面不但有大花园,还有游泳池和小型游乐场。
但是方婷心里清楚,她不过是被丁孝蟹从一个小监狱转移到了一个大监狱。甚至他可以把这个小镇都变成困住她一辈子的牢房。
“婷婷,我们的新家怎么样?你还钟意吗?”丁孝蟹牵着方婷的手高兴地问道。
听到问话,方婷先是抬头看了眼身旁的丁孝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丁孝蟹抓牢的手,心里止不住的厌恶又恐惧。
很快这种感觉就开始变成难以压抑的恶心感,不断搅动她的胃肠,让她蹲在地上剧烈地呕吐起来。
她本就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吐出几口像水样的东西后,就有绿色的苦涩胆汁吐了出来,可能是吐的太厉害,方婷不但觉得胃部难受,就连小腹处也开始隐隐作痛。
丁孝蟹一见方婷连胆汁都吐了出来,立马就慌了手脚,慌忙把还在不断干呕的方婷抱了起来,对着阿权喊道:“快,快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