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被徐子盛突如其来的一拳打了个趔趄,顿时收了声音,趴在地上不知所措。
姜寻眼见情况不对劲儿,扯住了徐子盛的手,“好好说。”
徐子盛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冷眼看着关山,“你出来,别打扰你爹休息。”
此刻的关山又恐慌又无措,脑子里一片混乱,听到徐子盛的命令,一股脑爬起来,跟着徐子盛去了堂屋。姜寻也跟了出去,掩上了门。
“晚上关叔还要喝药,我先去后院把药熬着。”说完他出了屋子。
徐子盛坐在桌子旁边,冷冷看着站在一边不敢动的关山,半晌没说话。
关山一边低声啜泣一边不敢发出声音,像木桩子似的罚站。他还是第一次见徐子盛这么严肃,认识这么多年的兄弟,竟然忽然觉得陌生和内心从未有过的害怕。
“怎么知道回来了?”徐子盛语气不善地问道。
关山支支吾吾,“我……我在街上碰到小六去找大夫,他跟我说,跟我说我爹不好了,盛哥,我爹,我爹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关山眼里满是焦虑,怔怔地望着徐子盛。
徐子盛手撑在桌子上,揉了揉额头。从上午到现在,他一直忙着找人、帮忙救人,神经紧绷着,片刻不敢放松,这会儿忽然涌上来一股浓重的疲惫之感。
“这会儿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
关山听了他的回答,再加上他刚刚看到关茂那样虚弱的样子,内心生出一股悔意和恐慌,直觉告诉他,关茂的情况不大好。
他直直跪下来,一边扇自己耳光一边忏悔,“我的错!我混账!我不是人!都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徐子盛听到一声声响亮的耳光,见他这副样子,眉心一蹙,起身阻止他,
“你这是做什么?”
“盛哥,我知道是你把我爹救回来的。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该跟王七虎继续混在一起,不该把你的话当耳旁风,如果我听进去了,我爹也不会在山里摔了,还在雨里淋了一晚上,是我对不起他,是我的错……”
关山一边哭诉一边忏悔,说到后面气都喘不上来,涕泗横流。
“你先起来,起来!”徐子盛用命令的语气,让关山坐下。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先告诉我,这些日子你去哪了?”
徐子盛并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他相信关山现在说的是真心话,是真心忏悔,但这些真心话都是他看见他爹的情况后才说的,他不确定能维持多久,毕竟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如果不是他偶然来到这个世界,他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最后会是什么样。
关山衣服袖子擦干了鼻涕,“前几日,王七虎来找我,说有个挣钱的机会,要我跟他一起去平阳县郊外的上云街,还让我带些钱,我以为又是柳公子那边的生意。
在路上他跟我说,托人打听到平阳县的马最近刚开始有马瘟了,所以价格卖不高,他想低价买匹马回宁水镇,再用市价卖出去,宁水镇这边的马还好好的,没多少人知道这个消息。
我担心上云街的马也可能染上马瘟,他很肯定地告诉我说绝对没有,因为在郊外,传播速度还没那么快。我拗不过他,只能跟他去了,结果……”
关山一脸懊恼,“我就不该听他的话,路上他还给我买了两件上好的衣服,我一时猪油蒙了心,竟觉得他是真拿我当兄弟,跟着去了。”
“到了马肆,他让我在马肆对面的茶亭子喝碗茶,他先去马肆看看马有没有问题,我信了他的话,真等着了。
我等了他好久都没见人出来,中途几个伙计还探头看了我一眼。最后我没见他人出来,几个伙计冲上来就问我人去哪了,我说我不知道,他们就说我和他是一伙儿的,要我给钱。
我说我凭什么给钱,他们说王七虎牵走了他们的马,我是他的同伴,必须给钱,最后我和他们打起来了,他们人多,拿走了我身上全部的银钱也不够,要去报官!”
关山情绪激动,“要是真进了官府,那我就完了!我是跪着求他们,说我也是被骗了,他们才放过我。不过他们不肯放我走,这几天我一直在马厩里给马除粪,添马草,他们才肯放我回来。”
关山说完,捏紧了拳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是不甘和委屈。
“我回宁水镇到处找他,也找不到人。”
徐子盛听完,若有所思,没想到竟是这样,他原以为王七虎只是爱贪小便宜,甩锅厉害,没想到这般恶劣的行径也做得出来。
他叹了口气,“他怕是想空手套白狼,故意将你留在外面,自己和卖马的伙计谈判,然后找借口把马从另一条路牵走,拿你做抵押,那伙计出来看你,就是想证实他是否有同伴。没想到他一去不回,留下你和伙计纠缠,自己逃之夭夭,将这马赶紧转手出去。”
关山双眼通红,“就是这样,我才被他坑了,亏得我把他当兄弟,他竟然这么对我!”
“才害得我爹……”
徐子盛看关山这幅样子,倒没法再责备他什么了。
“行了,别哭了,关叔暂时没有性命危险,只是……”徐子盛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关山怔怔地望着徐子盛。
徐子盛思索了一瞬,这件事不可能一直瞒着关山,他早晚要面对的。
“只是雨天湿滑,关叔不小心摔下来,右腿撞了树伤到了筋骨,寒气入体,今后……今后可能无法恢复,也不能使上劲儿了。”
关山脸色煞白,他感觉自己出现了短暂的耳鸣,再也恢复不了?
“你是说,我爹的右腿,废了?”
徐子盛沉重地点了点头。
关山表情空茫,明明他走之前,爹还中气十足地吼他,现下却……
关山把脸埋在桌子上,用力地捶自己的头,“怪我,都怪我!”
“关山,关山!”
徐子盛用力攥着他的手,“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大夫说这几日关叔要一直有人守着,要是有什么情况,随时都要再去找大夫来。”
“关叔现在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