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与地下城的恩怨要从几十年前说起。
    天知道一个以普通人构成的豪门顾家，是怎么诞生出一个天生的异能者的。
    是的，林修是天生的异能者，并不是后天激活的异能。
    顾家是一个对子嗣要求十分严格的家族，而在众多的后代中，又以主系后人最为严苛。
    因为如果不出意外，顾家下一代的掌权人，就是主系的孩子。
    而这一代，主系只有顾林修一个男孩，所以他从一出生，身上就背负了整个家族加注到他身上的压力。
    没人问过顾林修的意见，因为顾家一代代都是这么走过来的。
    或者换个说法。
    每次看到孩子因严苛的家法而哭泣时，大人们就会从身到心产生愉悦感。
    是的，就该这样，我们当年体会的，你们也应该体会一遍。
    两岁时，异能开始显露的顾林修就感觉到顾家的病态了。
    他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家庭应该有的家庭氛围，这不对劲。
    只可惜，幼小的他无力改变，甚至在潜移默化中，慢慢适应了顾家对继承人超强度的压迫，只有半夜起床偷偷制作人偶的时候才感到快乐。
    脑海中的人偶空间，藏着他全部的秘密，是他最后的心安之处，可惜他的心理和性格还是出了很大的问题。
    林修后来有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他没有遇到司缘和阿繇，他现在一定是纵横商场与地下恶势力的一个很没人性的疯子。
    司缘和阿繇，一个教会了他爱，一个给了他实践的机会。
    在顾家的教养模式下，他对待感情十分别扭，他时常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从司缘那里学会了爱，可在司缘离开后，他真的把这份爱给了阿繇，为那个孩子构建了一个充满安全感的精神世界。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真的学会了。
    司缘消失后，他真的快要疯掉了，他用遍了他能找到的所有方法，其中采取的最多的方式就是去地下城和管理局偷盗。
    镇压台不是很好进，试过几次后他就不太敢冒险了，但盗取管理局在地下几层镇压的恶物对他来说并不是太难，而他也因此和管理局结下了梁子。
    偷盗嘛，注定要见血。
    行走江湖嘛，注定也要见血。
    因为顾家没教过他不见血的问题处理方式。
    司缘倒是教过，但这种时候，司缘教的方式没法用，因为他那时已经和地下城结下梁子了，并且像滚雪球一样，恩怨越滚越大。
    决定去福利院偷孩子的那个晚上，他和地下城的关系已经到白热化阶段了。
    说句实话，他那时其实没想留活口。
    但阿繇是个很奇怪的孩子，那双眼睛很清澈，特别特别干净。
    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他想起了司缘说过的话——要善待人类幼崽。
    原本只是为了听司缘的话才把这孩子带在身边的没杀她的，但是老天爷，谁懂啊，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孩子啊！
    而且，而且，而且！
    还是和他有着同样人偶天赋的异能者。
    林修夹着小孩的胳肢窝把她拎了起来，和自己面对面，然后冷着脸瞪她：“管理局那群废物居然两天了还没找到我，原本打算当着他们的面把你弄死的，没想到你居然和我有着一样的异能，小东西运气不错，叫我师父。”
    钟繇：“师~父~”
    林修：“……”
    奇怪，嘴角有点控制不住想上扬，果然不该晚上洗头，该不是要面瘫了吧？
    林修：“你要感谢你师娘知道吗？要不是你师娘，老子今天晚上就会把你的小尸体挂到管理局门口去。”
    钟繇：“嗯嗯~感谢师娘~也感谢师父~”
    林修：“……”
    放下孩子，丝滑转身仰头捂脸。
    妈的，人类幼崽怎么会这么可爱！这不对劲！
    转身，拎起后颈重新冷脸质问：“这个传承叫做‘重逢’，师父我想和你师娘重逢，你呢？屁大点孩子，你想和谁重逢啊？”
    钟繇：“师父~什么是重逢啊？”
    林修：“……就是和一个人分开后又再次见到。”
    钟繇想了想，回答他：“那和我重逢的可能是前几天在福利院见到的那个西装叔叔吧，他说今天要去福利院接我。”
    林修呵呵冷笑：“什么西装叔叔东装叔叔，别想了，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徒弟了。”
    钟繇：“嗯嗯~我不想见他，我知道那个叔叔收养是想我让我陪他睡觉，我不要。”
    林修的笑僵在脸上。
    片刻后，他放下孩子，缓缓挑眉：“没听清，再跟我说一遍。”
    ……
    他去福利院杀人了，带着新得到手的小徒弟，甚至还扒开她的眼睛让她看。
    笑话，他林修的徒弟没有胆子杀人怎么行？
    他还去管理局匿名报了案，然后和徒弟一起喝着牛奶，看到一批又一批的人被抓进了管理局。
    嗯，就是这个老子不好过你们都去死的感觉，爽。
    不过……会不会教坏孩子？
    算了，不重要，留了这孩子一条小命，她感谢他都来不及，还敢怨他？
    可是慢慢的，慢慢的……妈的，这孩子怎么那么好啊！
    他有点，不想被管理局抓到了。
    “跟着师父就要流浪。”
    “好~那就流浪~”
    “可能经常没东西吃，要饿肚子。”
    “不怕，在福利院也经常饿肚子~”
    “师父会杀人，惹到我我就杀。”
    “我会好好跟师父学习怎么杀人的！”
    林修一把捂住了钟繇的嘴，“行行行，态度是好的，这个具体怎么做以后再说。”
    他犹豫了片刻，又稍稍有些心虚地问道：“我一开始想杀你来着，怪不怪我？”
    小小的孩子歪着头看他：“怪师父会被师父杀掉吗？”
    林修呲着牙恐吓她：“会。”
    钟繇：“怪。”
    林修：“……”
    他还是带着孩子上路了，并且加班加点把顾思言给创造了出来，烦的时候就把孩子丢给他。
    一开始去的地方都是有司缘信息出现的地方，可慢慢的，他也不再专注着只往前走了。
    因为身边还多了一个小孩子。
    顾家没有教过他该怎么养孩子，可司缘说，要善待人类幼崽。
    如果他还是个孩子，他希望顾家怎么对待他呢？
    林修蹲下身，戳了戳孩子的脸：“我做手工那叫一个倍儿棒，你学不学？”
    钟繇举起了双手：“学！”
    “我会的我都可以教给你，学不学？”
    “学！”
    “还怪我以前想杀你吗？”
    “怪。”
    “……”
    他控着人偶丝线，把孩子绑到了与他视线平齐的位置：“不白教，以后给师父养老？”
    “好~”
    嗯，爽了。
    顾思言无奈叹气。
    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对小林的态度很不对劲，这还是地下城和管理局的头号危险分子吗？
    “父亲，小林，吃饭了。”
    “嗯。”
    “好的，哥哥~”
    顾思言：“……”嗯，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