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请罪
作者:墨染檀香   七日最新章节     
    阿福点头应是,并将阿娘的话牢牢的记在心底,往后余生阿福都按着这些话做的很好。
    只是阿福的睡眠好像变得并不是那么好了,他总是在梦里梦到那一天的情景,然后在午夜梦回之际,突然惊醒,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上偶尔冒出的稀少的星辰,愣愣的出神,枯坐到天明。
    阿娘当时的后半句话,也开始在脑海里想起“阿娘,可能要对不住你了,没有办法再陪你走人生的下半程路了,但是阿娘会在天上变成星星,一直陪伴着你,阿娘爱你,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是越来越近的嘈杂声,是阿娘和夫人临走前那决绝的一眼,是那群陌生的带刀侍卫们手起刀落的无情冷酷,是夫人和阿娘双双倒在血泊中的身影,还有躲在暗格里的透过那一丝微弱的缝隙,窥探着外面的小少爷和我。
    古人都说,如果一个人要是会遭遇不测的话,老天爷是会给出预警的,可是那天偏偏却格外的不一样。
    天空非常的晴朗,云朵也在天上慢慢悠悠的飘过,仿佛没有什么事是值得它去着急做的,就连那平时喜怒无常,总要时不时的耀武扬威一番的风也忙里偷闲,给自己放了一天愉快的假期,从始至终都只是轻轻的微拂面庞,撩起额前的发丝罢了。
    快到事发的时候,天边甚至还出现了一抹非常罕见的粉红色的火烧云。
    多么讽刺啊!
    在这样晴朗的天里,却让阿福和小少爷在小小的年纪里失去了唯一对他们好的亲人。
    可当时还是两个稚童的孩子,哪里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他们所能知道的是:昏暗的柜门缝隙间透进来的暗淡光线外面的狭小景象,还有耳朵里传来的那些隐隐约约的声音。
    在外面嘈杂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夫人与吴嬷嬷早已把衣柜后的暗格给恢复了原位,她们最后看了一眼衣柜,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毅然决然的走出了卧室门。
    外面的吵闹声,喊打喊杀声,肉体搏击声,哭闹声,还有女子的质问声夹杂在一起,透过衣柜和暗格间小小的缝隙,传到了两个孩子的耳朵里。
    两个孩子紧闭着双眼,蜷缩成一团,牢牢的抱住对方的身体,每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声音,他们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颤抖一下。
    他们害怕极了,牢牢的逼近自己的嘴巴,紧紧的闭着自己的眼睛,他们不敢听,也不敢问,生怕自己会发出任何一丝细微的声音,从而害了自己的母亲。
    大户人家的少爷和小厮大多都早熟,因为如果他们不自己聪慧一点的话,在这偌大的错综复杂的大宅院里,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健健康康的活下去的。
    但哪怕再怎么早熟,再怎么机智,也终究是年岁不大,思想尚未成熟的孩子罢了,他们不知道,阴谋不光有暗地里的,还有明面上的,甚至在有些时候,明面上的比暗地里的还要可怕。
    暗地里的陷害,如果能够幸运的躲过去,那么就逃过一劫,但是明面上的杀害却是你无论如何也无法与众人抗衡的。
    小阿福到底是年岁比小少爷要大一点的,他在心里给自己暗暗的鼓了鼓气,然后悄悄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隙,眯着眼贴近到暗格缝隙旁往外看去。
    小阿福在看的时候手里也没闲着,他一只手绕到小少爷的后背,轻轻的摸着他,安抚他,另一只手则把小少爷牢牢的按进自己小小的怀抱里,硬是用自己尚且稚嫩的身躯为自家小少爷撑起了一片小小的天空。
    然而,所有的人都在屋子外面,院子里面,这小小的缝隙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屋子里夫人与吴嬷嬷临走前的所有摆设。
    小阿福小小的胸腔里那颗心脏不停的激烈跳动着,如同过年时年会上那震耳欲聋的大鼓一般,吵得他烦躁不已,但是小阿福却一动也不敢动,只能担忧又焦急的看着外面,在心里不断的祈祷着,希望夫人能和自己的母亲都平平安安的。
    但是他所有的希望,终究是化成了虚无。
    神佛也终究没有照拂到这个小小的信徒。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小阿福猜测,外面的那群人应该是已经走了,就是不知道阿娘他们怎么样?怎么还没有回来找我们呀?
    小少爷也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身边的小阿福,之前他那端庄的贵公子做派,早已被他丢了个一干二净,现在剩下的只有他最真实的性情与行动,那就是对外面发生的事情的未知与恐惧,还有对阿娘她们的担忧。
    其实小少爷在心里很努力的安慰自己,宽慰自己,但是眼泪却还是不受他控制的,想要流出来,眼底的担心也快要凝成实质,丝毫掩盖不住。
    小阿福和小少爷就躲在暗格里又呆了一会儿,发现外面还是静悄悄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小阿福和小少爷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小阿福决定出去看看,探一探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看看外面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安全了?
    出于保护小少爷的安全考虑,阿福决定把小少爷先留在这里,由自己先出去看看,如果确定外面是真正的安全了,那么他再回来把小少爷给接出来,如果不是,自己又遭遇了什么意外情况的话,最起码小少爷还好好的活着,这样,自己也不算是对母亲食言了。
    小阿福都能想通想透的事情,小少爷又怎会想不到?
    不停的摆着手,向小阿福表达着自己坚决拒绝小阿福一个人去冒险的意思,他不断的对小阿福做着口型“不,不行,绝对不行,坚决不可以!我们都要好好活着,你不能自己去冒险!如果一定要去的话,我们一起去,你别想自己一个人偷偷的去!”
    小阿福看着一直拒绝自己的小少爷,感觉自己本就柔软的心像是泡在了一杯温水里,软塌塌的,眼眶也有些酸涩,泛红,眼泪也止不住的想要离家出走了。
    但即使是这样,也改变不了小阿福心里已经决定了的主意。
    小阿福很喜欢这个,在今天与自己有一面之缘,之后又和自己在这狭小的暗格中互相鼓励的相处了这么久的小少爷。
    刚开始跟着自己的阿娘吴嬷嬷出来拜见夫人和小少爷的时候,阿娘说的那些话,对于小阿福来说,不过是作为一个小厮和一个心腹,必须要尽到的责任而已,但是对于现在来说,却变成了小阿福一个人的发自内心的心甘情愿。
    在小阿福的心里,小少爷俨然已经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比之前的主子的身份还要高上那么许多。
    为了自己喜欢的小少爷,小阿福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要小少爷能活的好好的,平平安安的,那么他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谢谢小少爷的厚爱,但是,对不起,小少爷,请您原谅阿福这一次的失礼,保护你是我的使命与责任,同时也是我觉得我这一生最值得做的事情。
    无论是为了给母亲一个交代,完成好她所嘱咐的事情,还是为了保住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都不能同意您陪我一起去冒险的这个决定。
    所以,抱歉了,小少爷,请您先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等我能够确定外面真正的安全之后,阿福再来向主子您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