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七点还有五分钟。
    缪可言推开门，走进属于她的直播间，拉开粉色的人体工学椅，坐在屏幕中央。
    电脑是开着的，斗鱼直播伴侣和直播参数已经被提前设置完毕。
    摄像头正常，麦克风正常，补光灯正常，一切正常。
    她偏过头，习惯性地向门口看了一眼，主卧却是房门紧闭。
    好吧。
    缪可言收拾心情，深吸一口气，握住鼠标。
    手腕僵硬，似乎......有些紧张。
    可又不是第一次当着观众的面跳舞了。
    直播间的人数，又怎么比得上整个大学成千上万人的目光呢？
    我到底在紧张些什么？
    她不由自主地向键盘下的便签纸看去，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字迹。
    送你三条锦囊妙计：
    【1.飞机以上的礼物，记得在直播间感谢加比心！】
    比心旁边，还画了个形的图案，似乎是在教会她比手势。
    这算什么锦囊妙计！
    自打吕总部署直播任务以来，她对这一行也有了初步了解。
    在她的概念里，有点鱼丸就不错了，一架飞机要一百块钱，谁会给陌生人打赏一百块钱？
    缪可言抿着嘴笑，时间越来越接近七点，她没有时间继续看了。
    食指轻轻点击直播按钮。
    斗鱼直播舞蹈区，房间号22619。
    ——新人主播妙小仙，开始直播！
    ......
    ......
    “来了，邓哥，她开播了！”
    南湖大学经济学院，大三某宿舍。
    与其他人的笔记本电脑不同，邓元在寝室里专门配了一套顶配台式机。
    巨大的曲屏显示器观感绝佳，三位室友把凳子拽到邓元附近，齐刷刷盯着屏幕上的女主播妙小仙。
    “哇，居然有这么多人来看，谢谢大家的鱼丸和礼物。”
    今天的缪可言，在妆容上集精致与自然于一身，狠狠下了一番功夫。
    她的底妆清透而持久，肤色看起来均匀而明亮，在直播间镜头前仿佛自带光泽，同时又保留了她原本的质感。
    眼睛是女主播妆容的绝对核心，她巧妙运用了眼线和眼影的叠加效果，细长眼线包裹住眼睑，显得眸子格外深邃。
    而suqqu这款日系眼影，刚好是与她肤色相近的柔和色调，轻轻晕染在眼窝处，自然渐变效果下非常吸睛。
    长期外出表演环境熏陶下，单论化妆水平，她在同龄人中绝对是首屈一指。
    “今天妙妙可真好看啊......”
    自打开播以来，邓元全程盯紧屏幕，目不转睛。
    手里握着的那瓶可乐，到现在都没想起来打开盖子。
    “确实好看，我现在觉得缪可言距离我们好远，是错觉吗？”
    另外一位室友小声说道。
    “绝对是错觉，邓哥跟她关系那么暧昧，你瞎bb什么啊？”
    邓元一听，忍不住点点头：“这倒是。”
    “你们看她现在用的口红，这叫啥颜色来着？番茄红！应该就是我送她的那支。”
    虽然邓元认不出具体究竟是什么色号，但牛逼可以先吹。
    直播间的人气缓缓上升。
    屏幕上，缪可言笑意盈盈，樱唇上的口红颜色鲜艳。
    她本身在大学城附近就自带粉丝，加上专业团队效果绝佳的多媒体预热，同学朋友过来捧捧场，完全不奇怪。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先短暂地靠近镜头，再撤回到后面的空地上。
    “给大家带来一段舞蹈，来自t-ara的经典作品，no.9！”
    一上来，就是王炸。
    .......
    “天啊！学姐杀我！她居然跳这首歌！！！”
    管理学院，女寝203宿舍。
    许雅双手在胸口攥紧，一双眼睛早已涨成了星星眼，望着屏幕上风情万种的缪可言，嘴上说个不停。
    “这首歌她在团里从来都是交给我们跳，因为她亲自来的话......”
    “观众的目光就不会看其他人了。”
    “实在是，太性感啦！”
    没错，此刻的缪可言从上到下，被一身性感至极的黑色包裹。
    上身叠穿，黑色紧身吊带外面，搭着件形容虚设的透明蕾丝上衣。
    下半身是经典的高腰包臀裙，连同巴黎世家丝袜一起，巧妙地拉长了她的腿部比例。
    为了强化直播效果，她特意带了双六厘米的高跟鞋。
    只要轻轻一侧身弓腰，藏在包臀裙内的臀部曲线像要爆炸，满月形状呼之欲出。
    no.9的音乐声响起。
    一袭黑衣，凹凸有致的大波浪美女在屏幕前摇晃，她忘记了紧张，剩下的只有百遍千遍练习下的肌肉记忆。
    no.9的前奏很长，招牌动作是一只手掌与侧脸平行划过耳畔，身体同向发力律动。
    所以很少有主播会选这首歌，高手和菜鸟间存在着巨大分野。
    缪可言没用三十秒，就征服了在场的所有观众。
    许雅在看，倪佳韵在看，邱雪在看，钟瑞曦也在看。
    此刻，对她再相熟的同学也和直播间水友毫无分别。
    大家看得入迷，看得全神贯注，看得眼观鼻，鼻观心。
    看她性感的衣着，精致的妆容，恰当的卡点，丝滑的wave，动作力道十足，连bgm的口型都对得精准。
    “不是，你管这叫新人主播？”
    “她也太专业了吧？遮住脸我以为是智妍在给我跳舞！”
    “完了，告诉mini，告诉咔咔，告诉舞蹈区的其他人，我在22619这回不去了。”
    “她这个腰并不是腰，这是一把杀人的刀。”
    “七师傅呢？七师傅天天在直播间播t-ara，快来鉴定下啊！这水平怎么样？”
    弹幕越来越多。
    这年头，老色批们眼光相当毒辣，有着自己的审美。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相比其他舞蹈主播，这才是顶级的营业能力啊！
    不需要多余的运镜和花哨的舞美，掌控到极致的身体就是势不可挡的武器。
    音乐行至高峰，直播间上空。
    一架价值百元的飞机冉冉升起。
    紧接着，是大大小小，目接不暇的其他礼物。
    新人主播妙小仙，像是一道直劈面门的冲击波。
    轰地一下，将观众矗立多年的白嫖大旗拦腰斩断。
    “只剩500鱼丸，我全刷给主播了。”
    “必须支持！”
    “牛逼，我白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刷礼物，第一次就交给你了。”
    许雅和大部分观众的反应相同。
    她的手颤颤巍巍地摸向鼠标，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点击礼物按钮。
    一下又一下，直到清空了自己账户中的所有鱼丸。
    与此同时，【点石成金】工作室内。
    由学生会成员组成的水军组接到了吕总发来的信号，正式化整为零，全军出击。
    各大主播直播间的弹幕，如同泄了闸的洪水，开始齐刷刷地出现关于主播妙小仙的相关内容。
    “22619韩团性感热舞，赶紧去，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别打你那个b游戏了，带兄弟们see一下妙小仙行吗？”
    “最专业的舞术妖姬，最宠粉的新人直播，尽在22619！”
    一曲终了。
    缪可言惊奇地发现，直播间人数越来越多，继突破千人大关后，还有渐渐翻倍的趋势。
    “感谢【元气满满的邓公子】送出的飞机！老板大气，比心~”
    她面朝摄像头，笑容甜美，左手和右手拇指微弯比在胸前，合成一個圆满的心形。
    “哇，邓哥，还是你有实力啊！”
    “缪可言肯定认出你来了！不然能这么热情吗？”
    经济学院寝室，邓元一边被室友恭维着，一边抱着胳膊，嘴角浮起压不住的笑。
    “哎，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
    “早知道应该换个账号刷礼物的，妙妙现在是公众人物，这样太高调了。”
    最近的一段时间，邓公子的心情可谓是乌云密布。
    此刻缪可言对他甜甜的笑，专属于他亲昵的动作和小表情，无疑在他心头的阴霾中撕出一道口子。
    云破日出，圣光普照的天空中悠悠传来两个字。
    比心。
    她在对我比心耶！
    可邓元的快乐还没持续一分钟，直播间又有老板刷了一架飞机。
    “感谢【江城第一深情】送出的飞机！老板大气，比心~”
    同样的笑容，同样的比心，让邓元愣在原地。
    原来，原来不是对我一个人的啊......
    邓元看着默契地保持安静的三位室友，突然恼羞成怒，一把抓起桌上的手机，扫码进入支付页面。
    就他妈你会刷，是吧？
    ......
    直播间隔壁，吕锦程咧着嘴发笑。
    虽然他不知道对面这位大哥是何方神圣，但熟稔直播打法的他，深谙人性二字。
    他留给缪可言的第二条锦囊妙计，就是关于这个方面的内容。
    【2.刷礼物的人会变多，记得给榜一大哥画饼。】
    “再次感谢【元气满满的邓公子】送来的火箭，老板大气，比心~”
    “今晚下播后，榜一大哥可以私聊房管【点石成金工作室】，加入直播群。”
    看到吕总留下的第二条内容，缪可言很快领悟到了他的意思。
    给大哥画饼，无非就是赋予对方能够接近女主播的期待。
    而加入直播群，就是很好的画饼方式。
    主播总不会不在自己的直播群里吧？
    只要看到私联的机会，大哥们就会继续刷礼物，来争夺这个虚无缥缈的榜一。
    火箭价值500，对于邓元来说也就是一顿饭钱。
    无所谓。
    作为富二代，他要的是一个面子，要的是缪可言对他的特别关注，以及专属于他一个人的比心。
    现在专属比心没机会了，但榜一大哥必须是自己！
    一想到别的男人刷礼物加直播群勾搭缪可言，邓元忍不住气血上涌。
    “下面这首歌我很喜欢，舞蹈呢，是我的个人编舞。”
    “《你的微笑》，带给大家~”
    缪可言一边重新站起身，一边捏起桌上的两只发圈，把波浪卷发束起在耳边两侧，露出她精致的瓜子脸。
    元气的舞蹈，发型风格当然要随之改变。
    这，就是专业。
    “喜欢用我的音调/唱出你的味道/这一秒/有种感觉甜蜜的发酵~”
    相比刚刚接近职业水准的女团舞，这支自编作品充满了元气能量。
    伴随着耳熟能详的bgm，缪可言换下高跟鞋，变为赤足踩在地板上。
    舞步轻盈有力，随着音乐节奏跳跃旋转，眼窝含笑。
    她释放出的快乐自信立刻感染了观众，仿佛整个直播间隔着网线为她伴奏合唱。
    “因为你/世界不再单调/我的微笑/伱明白就很好~”
    这样的舞蹈。
    看一遍，抑郁横扫。
    看两遍，烦恼全消。
    看三遍——
    “呜呜老婆，老婆你带我走吧！妙小仙，没有你我怎么活！”
    “想到明天上班我悲从中来，但来到这个直播间，我突然开心起来了！”
    “想知道最甜美的仙女长什么样吗？来22619看看妙小仙就好了。”
    弹幕和礼物数量，再次爆炸。
    这一次，缪可言的影响力实实切切地传达到了每一个直播间。
    ......
    江城，斗鱼总部。
    “陈总，你快看舞蹈区啊！”
    “数据炸了！”
    “22619！！！”
    陈总是斗鱼一把手。
    他躺在床上，微信暴风式被人弹了十条60s语音，其中三分之二的内容是舞蹈区负责人传来的鸡叫。
    他揉揉眼睛，点开妙小仙的直播间。
    “那种感觉就像天灵盖被车创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她已经在念id感谢你了。”
    “她笑的时候，你的嘴也会莫名向上咧，她不笑的时候，你发现自己也情不自禁跟着摇头抖腿。”
    “明明200米短道速滑都要开二倍速看，三分钟的跳舞视频却不舍得放过一秒。”
    我擦？
    陈总坐直了身子。
    他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一眼就从弹幕和舞姿中看出了缪可言的与众不同。
    不同于爱豆粉丝对舞台逐帧抠动作，企图论证自推克里斯马超群，大部分人来了不走的理由很简单：
    一看她跳舞就开心。
    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不同的人在妙小仙身上，都能获取他们需要的东西。
    有人在她漂亮的脸蛋和性感的身材上投射幻想，获得别样刺激；有人靠她感染力十足的元气笑容治愈心情；有人光是开着视频看她在镜头前蹦蹦跳跳，就是一场精神马杀鸡。
    还没等这首歌跳完，陈总的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把舞蹈区妙小仙的直播间调整到首页展示，快点。”
    “没听清吗？刷新两次了还没有，动作这么慢！”
    “22619，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