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距离湖岸极近,船身、梁柱、屋顶是石构,门窗、挂落为木制,总共两层,其间雕刻样式精美的自然图腾,悬挂精雕细琢的玉器,四周安有镶嵌彩色琉璃的合窗。
红木金瓦,极尽奢华。
登上画舫,其中乐女奏曲声,舞姬起舞影,缓缓起兴,怡情怡景。
“哇哦~”
赫连玉很没见识地发出喟叹,活像是蜜蜂寻了花海,眸中纯粹的欣喜仿佛能将人溺毙。
“喜欢?”谢让尘将她眼中的向往收入目中。
“喜欢啊!”赫连玉忙不迭点头,激动仰头,“师尊师尊,有没有金屋藏娇的味儿?如果再来一个美——”
“你最好把话本子藏好。”谢让尘垂眸警告,“若是被我发现一本……”
赫连玉:“……”
完了。
大意了。
“舞姬乐女在一楼演乐,小姐不若在一楼稍作片刻?”
乔折将赫连玉视作稚子,皇子国师谈事,她在场怕是不方便,索性提议。
“好……”赫连玉兴致勃勃要应下,突然想到她家老古板师尊,仰头询问,“师尊,可以吗?”
“不可以。”
赫连玉眼角抽搐,乖乖‘哦’了一声,伸手去攥他的玄袍,给他攥出褶,“好吧。”
赫连迟回头望向赫连玉,笑言:“小玉儿倒是听话。”
赫连玉哼唧一声,小脸张扬明媚,双瞳干净如水晶:“当然!”
柳栖月将目光落在赫连玉身上,尽是探究与思索。
她从未听说过大夏末代有昭阳公主的存在,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
昭阳公主荣宠非凡,怎会不在史书留下一笔,哪怕寥寥几字?
柳栖月不知想到哪里,目光渐渐落到赫连迟身上。
赫连迟,三年后篡位登基,再一年后暴毙身亡,自此大夏分崩离析,新朝更迭。
她目光移向赫连嵊,史书上,他风流爱闲适,好与民间侠士结交,却突然争权,万箭穿心死于宫门。
史书上并没有解释这一点,就好像他突然疯了似的,突然争权,突然死亡。
野史说他喜欢……四皇子赫连迟,但四皇子只爱权势,于是为了成全四皇子,他策划了宫门谋逆,送了四皇子一件大功,也彻底退出了夺嫡。
对此,柳栖月只想评价:这野史,绝对够野!
柳栖月目光侧到谢让尘身上,大夏确实有国师,且是国师权力顶峰的朝代,但史书上,大夏末代的国师,是一个叫‘赵道奉’的五六十岁老头,怎么反倒是……
这个大夏,和史书上的大夏,有些出入,但总体差不离。
史书毕竟是胜利者编纂,后世编撰大夏,肯定是站在利于巩固统治的角度。
尽信书,不如无书。
柳栖月收敛心思,跟在几人身后,登上二楼。
画舫二楼装饰精美,酒具茶杯皆是琉璃制作,立体雕刻不同纹样。
赫连玉戳戳杯上可爱的小兔子,问:“乔公子也喜欢小兔子?”
乔折望了一眼谢让尘,答:“小姐,这套茶具乃是公子准备,月初时吩咐琉璃厂烧制,中间几日所做并不合意,昨日才勉强做出此套。”
赫连玉圆眸,“师尊,你昨日就算出我们会在这里?所以才将茶杯送了过来?”
他渡劫,法力不受限制吗?
“嗯。”谢让尘不欲多言,“已经吩咐人热了果仁羹,稍后给你盛一碗。”
赫连玉目光落在其余人的普通花纹琉璃杯上,眼底闪过一抹心虚,她的杯子,似乎太惹眼。
待婢女分别上了果仁羹、茶水、清酒,一众人围坐在桌前。
赫连迟先是将柳栖月的诗读了一遍,夸她:“无论此诗是姑娘所做,还是姑娘的老师所做,都可称为绝唱。”
“确实是老师所做。”柳栖月不敢居功,也不敢在赫连迟这个‘未来暴君’面前卖弄,小心谨慎回答,“只是老师已经不在人世,实在是一件憾事。”
柳栖月垂眸,姿态摆的极低,她歇了扬名的心思,但她想试试能否救太子一线生机。
太子……太过温柔美好,如皎月般,她想救他,也想活着。
此次作诗,只是为了见求凤阁的幕后主人,她想替太子拉拢些江湖力量支持。
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是遇到了二皇子、四皇子。
且,求凤阁似乎并不站队皇子,而是国师的人。
扑朔迷离。
“姑娘模样眼熟,只是本殿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赫连迟仍笑着,丝毫不掩饰话语里、神情里的威胁。
“许是我模样普通,与大多数人相似。”柳栖月勉强笑笑。
“也许。”赫连迟嘴角噙一抹冷意,“似乎在太子身边见过。不过,也许是本殿眼拙。”
柳栖月紧张,越发恐惧赫连迟,生怕这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不敢想象的事。
“四哥,快喝酒。”
赫连玉见柳栖月被吓得小脸惨白,忙扯赫连迟的袖口,催促他赶紧用酒。
赫连迟被打断,瞧赫连玉一眼,执起酒杯,往唇中灌去。
“四哥,好喝吗?”赫连玉眼巴巴瞅着他,期待问道。
赫连迟放下酒杯,施施然点头,吐出四个字:“琼浆玉露。”
“那你多喝点!”
赫连玉捧着酒壶,往赫连迟酒杯里灌,防止他一直针对柳栖月,最后被柳栖月记恨,带头弄死。
倒第三杯时,谢让尘扯住她的手腕,“事不过三。”
赫连迟掀眸,将酒杯移开,调子慵懒:“小玉儿快给国师倒一杯,他吃味了。”
赫连玉懒得搭理赫连迟,冲他哼哼两声,便看向柳栖月:“大姐姐,你要不要尝尝果仁羹?比茶好喝多了!”
柳栖月先是浏览了一遍众人的脸色,才笑着应下:“多谢公主。”
婢女给柳栖月换了一碗果仁羹,一并备了琉璃汤匙,七彩颜色,格外绚烂。
几人谈天说地,聊些风花雪月诗词歌赋,好不快哉。
除了……赫连玉。
她听不下去。
且深感无聊。
赫连玉捧着琉璃杯,跑到外边儿地板上,盘着小腿儿,看湖边热闹。
如卷如画的场景中,突然闯入几个骑小马驹的小少年。
赫连玉站起来,顺着楼外的瓦柱,一点点往下爬。
乔折的人最先注意到赫连玉的动静,不敢惊动,生怕出声会吓到她,从而掉下,只能派几人紧盯着,派一人上楼汇报。
闻言,众人沉默。
乔折尴尬望向面色寒凉的谢让尘,“公子?我武功尚可,不如由我去将小姐救上来?”
“不必。”谢让尘垂落眼睑,指尖无意识摩挲茶杯,“我出去瞧瞧。”
长左与常安皆在外边守着,赫连玉什么动静,他们二人最先知道,绝不会让她出意外。
谢让尘虽放心,但还是放下茶杯出了房间。
赫连玉与谢让尘离场,柳栖月心中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