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的声音虽不大,站在南杰身侧的张七娘却听得清清楚楚。
“二郎,我对你痴心一片,你···怎能如此待我?你要眼睁睁看着他杀了我?”
她打心里觉得自己已经是李二的人了,而李二只是碍于刘绰才不好认下她。
张七娘双眼含泪,嘴唇颤抖,哀怨至极,语气全然像一个被郎君辜负了的弃妇。
南杰这才知道为何张七娘那么怨恨刘绰,而刘绰又为什么那么笃定张七娘不可能向她示好了。
若他能早一点知道张七娘对李二的心思,绝不会答应她最初的计划。
张敬则的确很疼爱张七娘。
若不是她自己喊出来,那夜她在自家自导自演的闹剧,除了当事人之外,根本不会有人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
张七娘子和李二郎君居然还有段情缘?
当着刘员外的面这样说合适么?
本来人家就不应该答应。
现在人家更不可能答应了。
裴别驾一脸震惊:这七娘子是被吓傻了么?
袁长史被动吃了一个大瓜,使劲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张四郎气得拳头都硬了。
他这个妹妹真是不知所谓啊!
李副将摇头长叹,将军英雄一世,就是这闺女养得实在是一言难尽。
连张夫人都看不下去了。
到此时,她才觉得自己把闺女给教坏了。
人家李二郎哪里是要看你死?这不是在威胁人,这不是在救你么?
这死丫头怎么好坏不分呢?
被吐蕃人挟持本就对清誉有损,再这么当众向李二郎表白,这婚事还怎么谈?
便是不知道岁除那夜的丑事,就刚才那一嗓子,那些追随张敬则的年轻将校,真正有前途有抱负的怕也膈应这一层。
未来娘子心里有过别人,哪个男人能不计较。
那些说不计较的,冲着什么来求亲的,傻子都能知道。
关驿丞知道,岁除那夜李二郎从张府回来后便病了,还请了范博士上门诊病,此刻正在脑补一个大瓜。
吴将军不知前情,大着嗓门道:“上面那蠢···娘子是张将军的女儿?”
刘绰暗骂蠢货。
李二眉头深蹙,若不是为了帮刘绰,他根本懒得开口。
没想到,对方竟当众说出这样一段话。
他向来不喜欢蠢人。
更不喜欢那些让他的绰绰不开心的人。
他嫌恶地转头,不再理会坡上之人的凄切喊叫。
“绰绰,驿馆活捉的这四个人里有个姓蔡邦的。”
“蔡邦喜饶?吐蕃五大家族之一的蔡邦氏?”刘绰确认道。
李二点头,又微微侧了侧身,眼神飘向俘虏中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恭喜刘员外,今夜又立下大功!”
刘绰有些兴奋,不过她想的不是抓到一个吐蕃五大家族的公子哥会立下大功,而是,如此一来,完全可以走交换战俘的路子救下张七娘。
不是她有多喜欢张七娘,而是她认为,张敬则此刻正在边关作战,任何能影响他心绪的事情发生,都会让无辜士兵有更多死伤。
“想来是因为去年两国恢复邦交,蔡邦氏的人觉得没什么危险了,便将家中子侄派出来镀金的。”她道,“怪不得,适才那个南杰在看清你带来的俘虏之后,眼神有些闪烁不定。我们要不要···”
“绰绰!”李二从袖中取出一份口供交给她,建议道,“你先将这份口供看完,再想想此事如何处置!”
“好一招祸水东引!我猜到她不怀好意,却不想竟是她主动跟吐蕃人提出要设计诱捕我!难怪刚才她看到我出现,会那么惊讶!嘴里的布团说吐出来就吐出来了。这人真是···不可理喻!”刘绰气愤到无语,“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亏她刚才还想看在张将军的面子上救下她!
看完口供,刘绰也完全不想管这糟烂事了。
“既然如此,这份捉到敌国贵族的功劳,我就认下了。回程时,咱们就带着这几个吐蕃人一起回长安吧!想必他如今正是鸿胪寺急需的人!”
李二接着道:“不过这事也不能让凤翔城中的人全然不知情。这份口供对张七娘不利,不能交到张四郎手中。还是先让裴别驾和袁长史看看吧!”
一旁的胡缨利落道:“郎君放心,奴婢这就去!”
裴别驾早就伸长了脖子想知道那几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是什么身份,看到刘绰的婢女拿着份文书向自己走来,还觉得她有眼力会做人。
在裴袁二人的脸色变得五彩斑斓之前,刘绰继续跟李二同步彼此掌握的信息。
“那个南杰的身份怕是也不简单。适才,我说了几个吐蕃王室的秘闻。他似乎全都知道。反观那几个替他护卫的,却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在南杰的计划里,他认为去驿馆的任务是最安全的。所以才派给了这四个人。”她道。
对这个分析,李二十分赞同。
“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吐蕃贵族在内斗?而南杰跟这个喜饶都是出自蔡邦氏,才被算计利用了?”刘绰又问。
这回李二轻轻摇了摇头。
“蔡邦喜饶是去年三月份混入陇州的。那时没人能料到关中会接连大旱,更不会预料到有此大疫。你的到来,火器的出现,也都不是逻些(吐蕃都城)那些大人物能预料到的。而南杰的关中话说得极为流利,显然在此地潜伏已久。”
“那看来我真是走了狗屎运!”刘绰喜道。
果然,她是气运之女。
“嗯,刚才路上可还顺利?”看她喜笑颜开的样子,李二脸上也挂上了笑容,适才因为张七娘而产生的不快一扫而空。
“顺利,毫发无伤,你看?”刘绰转了个圈,附到李二耳边轻声道,“二郎稍等,我再去一趟火器工坊看看,咱们就回驿馆休息?养精蓄锐之后,明日启程回长安?”
“好,左右现在粮食和药草的问题都解决了。也不好让吴将军在此地久等。”李二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