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长安城本有十分规整的对称布局,以太极宫为政治中心,以朱雀街为中轴线,整个外城被平分为东西两部分。但是由于从高宗起,皇帝的主要居住工作场所变为大明宫(只有玄宗时期在兴庆宫),这使得整个城市的政治中心移到了朱雀街以东。
许多官员随之将街西的住宅卖掉,在街东置办新宅院。这样做一是为了上朝、办公方便;二是为了便于和其他官员进行交往,从而有利于情报的交换与人际网络的扩建。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朱雀街以东的北部、中部逐渐形成了官员住宅集中区。
窦文场的宅子在长乐坊。此坊东面是十六王宅,北面就是大明宫。倒是十分符合他内官首领的身份和地位。
刘绰在神策军的带领下,从新昌坊西门出来,沿着大道一路往北,先路过东市,再路过兴庆宫,又行了两个坊的距离就来到了长乐坊的东门。
进入长乐坊前,刘绰勒马,看向右手边的十六王宅,那是皇子龙孙们集中居住的地方,也是以后她要工作的地方。
“刘五娘子,有什么问题么?”吴将军问。
“没什么,我初来京都,只是有些好奇。让吴将军见笑了。”
“这边请!”
窦文场的宅子十分气派,处处散发着金钱与权势的味道。宅院里却安静得很诡异,针落可闻。
刘绰到的时候,窦宅的管家早就等在了大门口。他什么也没说,对吴将军点了个头,转身就在前面带路了。
刘绰完全是一个游客的心态,边走边欣赏着窦宅的布局和景致。不是她对窦文场的权势不够重视,她是把整个重生都当作了一次旅程。
这样逼真而写实的游戏能去哪里找?因为不用担心会改变历史,她甚至想驾船出海,让中国提前进入大航海时代,而她要做女版路飞。
她这种放松的心态对身后的吴将军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他不禁腹诽,“这位刘五娘子究竟是傻还是真的如此超凡脱俗?除了圣人,还有谁能在窦文场家里如此不知避忌,一双眼睛哪里都敢看,跟回自己家似的。”
窦文场家能有几十个刘宅那么大。后花园十分漂亮,鲜花盛开,有山有水,搭配精妙。
管家在一处临湖的阁楼前停了下来,站在门外道:“阿郎,刘五娘子到了。”
“进来吧!”一个完全不尖利,甚至有些低沉的声音道。
刘绰脑海中突然冒出来大导演姜文的一段话,“一个太监是很介意别人把他当太监的,说话的时候自然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跟正常男人一样。这才是符合人性的心理。”
这是他在饰演大太监李莲英时对自己角色的理解。刘绰深以为然。
除了脸色有些差之外,窦文场看着竟是个十分和蔼的老人。
他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好端端地坐在案几前,似乎还在处理公文。桌上放着一碗鸡蛋羹。
刘绰大方进门,行礼道:“刘绰见过窦大将军。”
窦文场放下笔,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刘绰,却不说话。骠骑大将军相当于后世的陆军总司令。即便是一个太监,多年权势浸染下,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
“大将军,您这花园真漂亮,民女一路行来只觉得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刘绰自己打破尴尬,聊起了闲篇。“这样的环境,倒很适合病人休养身体。”
窦文场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不怕我么?”
刘绰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憨厚模样道:“出门的时候,民女的阿娘嘱咐过,大将军位高权重,见到您的时候,一定要谨言慎行。一开始,看到家门外的神策军时,民女心里的确有些害怕。我从彭城来,从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看到您之后,却不怕了。“
“哦?这是为何?”
“您看起来跟我祖父一般年纪,民女只觉得亲切,为何要怕?”
“哈哈哈哈,说得好!”窦文场轻轻点了点头后,笑着问吴将军。“怎么到得如此快?”
吴将军道:“刘五娘子说,病人要紧,是骑马过来的。”
这位刘五娘子刚在京兆府衙门把五坊使告倒了,他本也存着看热闹的心思,想看看窦文场要怎么收拾她的。没想到,这小女娘几句话就把窦文场逗笑了。
“哦?我以为,你们都在盼着我死呢!”这句话自然是冲着刘绰说的。他将桌上的文书拿起来,晃了晃道,“这是昨日五坊使案的卷宗。”
“大将军生着病,还是要注意多休息啊!”
“你知道了他是伴驾之人后,能马上想到用居功自傲,藐视圣人来给他定罪,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辩才,实在是了不起。”
“大将军过奖了。民女也不过是做了一个大唐子民该做的事。”
“我倒想听听,你觉得大唐子民该做什么?”
刘绰开始输出马屁,“自然是忠君爱国。争取做到,今日,我以大唐为荣,来日,大唐以我为荣。陪伴圣驾本就是他的份内事,圣人记得他的功劳,那是圣人重情重义,他却不该随随便便把伴驾之事挂在嘴上说。民女在堂上时,听着他的说辞便觉得十分刺耳。他这分明是认为圣人给他的好处还不够多,这才要自己捞钱呢。东窗事发后,居然还觉得圣人会看在他往日的功劳上,不予追究。这便是忘了自己的臣子身份。”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窦文场也似乎满意了,“你很聪明,也很会说话!他唤我一声师父,若我偏要保下他的命呢!”
“您不会的。大将军位居如此高位,也不曾因为师徒情分,将袁内官安排在不适合他的位置上。足见是个知人善任之人。”刘绰照旧还是先捧人,再论理,“您慧眼如炬,应该知道袁内官所为已经犯了众怒,失了民心。否则,顾府尹宣判之后,百姓们也不会如此高兴。如果此时逆民意而为,只会让百姓对内官们的误解更大。”
“误解?你觉得民间对我们的憎恨是因为误解?”
刘绰在心里,自己给自己擦了一把汗。
好家伙,还没完没了了!既然你想听,那就听我给你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