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会者们商定了细节,准备散会时,张利抢先站了起来,会议后半程一言不发的他,用仍然有些发红的双眼缓缓扫视了一遍会场。
大家察觉到异常,缓缓的坐了回去,会场逐渐安静下来后,就听张利语气平淡道,“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交待点事情。
末世前,家庭条件有限,张晓草并非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但我们也竭力不让她受一丝委屈,虽然出身教师家庭,但晓草不是个好学上进的性子,成绩一直不算出众,只读了个不入流的大学,作为父亲,我从未强求她出类拔萃,只希望她能平安喜乐。
末世以来,张晓草做了一些别人当时觉得荒唐,后来却被证明正确甚至富有远见的决定,而且无论决定干什么,她总能身先士卒、以身作则,用这种无声的命令带领大家走到了今天。
你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是在末世后认识张晓草的,在你们的印象中,她一直就是个勇敢、敏锐、果断、善良的领导者,你们因此信任她、支持她、跟随她,但作为一个老父亲,想到晓草这两个月来的经历和变化,听到晓草的不安和愧疚,我只有心疼和无奈。”
张利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双眼泛红的唐欣、李奚和陈雯鑫,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缓缓的继续道,“人是群聚动物,只有生活在一起,才能得到足够的安全感,尤其在末世,聚集起足够的人数,才有机会战胜敌人、征服自然。所以每位幸存者都有加入团队的需求。
但人和人之间的观念却又是完全不同的,要在末世这样一个特殊时期,把所有人的价值追求统一到一方向上,这是极其困难的。
晓草的能力和所作所为得到了大家的信任和支持,让她有机会能够做到这一点,也正因为此,团队成立伊始,她就在众望所归之下,被选为了团长。
作为自发形成的民间团队,按照大家的普遍认知,团长的合法地位要么遵循丛林法则,谁的拳头大谁来当,要么遵循民主法则,谁得到的支持多谁来当。
我们当然不可能认同丛林法则,但却没有在团队扩大后进行选举,也没有对团队的组织形式做过任何深入的讨论和决定。
从这个角度来说,张晓草只是农家乐团队中那35个成年人的合法团长,和后续增加人员的关系,说是合作也好,说是雇佣也行,但晓草对他们既没有合法的领导权利,也没有必须的责任义务。”
张利停顿了一下,就看到吴达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布满了汗珠,其他人也陷入了沉思。
张利不慌不忙的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继续道,“之所以没有组织选举,一方面是因为形势所迫,大家一直忙于奔命,没有这样的机会,另一方面,我不知道晓草判断形势、决策行动的自信源于哪里,但为了救更多的人,为了建更安全的住地,她也默认了团长责任。
而不组织选举的主要原因则是,从团队在短期内以“蛇吞象”的模式快速扩大和队员们的复杂来源来看,过早进行选举,很可能使我们失去对团队的控制。
在座的各位对这一点应该也是认同的,至少也意识到了过早选举可能造成不利的后果,所以都选择默认并支持晓草,即便一些人有不同的理念和想法,做了一些不利于团结的事情,却始终没有质疑过团长的合法地位,但实际上,晓草这个团长恰恰是不合法的,至少是不符合普通认知中民间团队产生领导人的规矩和过程的。
而我们这些领导层是由团长直接任命的,团长不合规矩,我们当然也不合规矩。
名正才能言顺,我们的不安和不自信来自于对未知的恐慌,也源于不合规矩的领导地位,换言之,我们做团队管理工作时,底气不足。
迫于生存压力,还没有人在公开场合质疑过这一点,但如果安全形势进一步缓解,团队态势进一步好转,幸存者们不再有生存方面的顾虑,如果出现干群矛盾,有人问上一句“凭什么听你的”的时候,我们恐怕只能无言以对了。”
张光伟忍不住道,“不会吧,我们提供了安全和温饱,怎么会有人这么想?”
张利道,“我们是谁们?每个人都在参与战斗或者生产建设,他们会觉得,自己也经历了危险和劳累,享有这些是应该的。升米恩斗米仇,开始时能喝到粥大家可能就满足了,但今后如果吃不到肉就会有人骂娘,人性太复杂了。
不管什么原因吧,我们必须消除地位不合法的这个隐患。
我建议,执委会以团队筹建委员会的名义,起草共同纲领和团队章程,明确团队的共同理念、领导层的选举办法、队员的权利义务等,经全员表决通过后,按照章程组织选举,建立起合乎规矩的领导机构。
至于之前所说的机构改革的问题,只能暂停,等新的领导机构上任后,再做讨论吧。”
会场内落针可闻,张光伟又忍不住道,“其实也没什么吧,大家已经共同生活了半个月,以晓草和几位执委的功绩和影响力,赢得这样的选举应该不会有问题,我们只需要通过一个选举的形式重新确定领导层的合法地位。”
王伯松道,“让所有人充分行使民主权利,这有利于进一步提升大家的归属感。”
滕京道,“老张说的很有道理,理顺管理机制和责任关系对团队的健康成长还是非常重要的,我没有意见。”
这时,吴达缓缓站了起来,“我从未质疑过张团长的资格,我也同意张利执委关于全员表决和全员选举的建议,我个人的水平有限,层次不够,是因为形势需要才被任命为执委,我会继续在筹建委员会内履行职责,但不再参与下一届领导层的选举。”
吴达的此刻的表态,给人一种张利为女儿讨说法,把他赶出执委会的感觉,这显然是张晓草不愿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