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凤藻宫。
厢房内,傅老夫人因镇国公夫人林氏的刺激,愤怒之下吐血昏倒。两个时辰后,她缓缓苏醒,第一眼便看到孙女傅玉萱关切地坐在床沿,为她整理被子。
傅老夫人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意,嫡亲的亲孙女真是贴心,不像傅玉筝那个不孝女,连影子都没出现!
“傅玉筝哪去了?怎的不来侍疾?”傅老夫人冷声质问道。
她知道在靖阳侯府使唤不动傅玉筝,但这里是皇宫,规矩森严,她就要摆出祖母的谱来,命令傅玉筝前来侍疾。
傅玉萱小声回答:“三姐姐此刻正在交泰殿,参加生辰宴呢。大伯父、大伯母他们都在那。”
“去,叫她来侍疾!”傅老夫人坚持道。
傅玉萱无奈地说:“祖母,三姐姐现在可能来不了。”
接着,她讲述了生辰宴上月华长公主和香贵妃刁难大伯母的事情。
傅玉筝孝顺,这种关键时刻怎么可能撇下她娘,来侍疾?
傅老夫人听后双眼放光:“当真?”她热衷于看到身份高贵的人刁难傅玉筝母女,这让她原本晕乎乎的脑袋瞬间清醒。
兴奋之下,傅老夫人竟然拄着拐杖要亲自去交泰殿,看看傅玉筝母女被为难后的狼狈样。
傅玉萱劝阻无果,只能亲自搀扶祖母前往。
结果,傅老夫人刚脚步不稳地抵达交泰殿偏门,就远远看到陶樱笑着接受赏赐。
景德帝当众表彰陶樱:“随军近二十年,劳苦功高,乃高门女子的典范”!
还亲手御赐前朝荣皇后遗物,“天女玉笛”!
这、这得了景德帝亲口赞誉,陶樱日后的气焰还不得……更加嚣张啊?
霎时,傅老夫人哪里还得意得起来?
一气之下,她再次喷出口老血,昏死在地。“咚”的一声,摔倒在大殿偏门外。
大殿内热闹非凡,无人注意到这一幕,只有傅玉萱焦急万分。她急忙呼唤附近的太监和宫女前来帮忙。
两名宫女和太监赶来,他们一看“见了血”,忌讳得不得了,他们慌忙拿出抹布清理,生怕被帝后知道而怪罪。
然而,竟无一人愿意搭理这位不受宠的傅老夫人。
傅玉萱焦急万分,只好跑出去寻找更多的太监和宫女。
就在她手忙脚乱之际,席位上的首辅大少爷陈沛亭远远看到了傅玉萱一晃而过的身影。他心中一动,借口离开座位,迅速赶到她的身边。
见到傅老夫人倒地不起,陈沛亭毫不犹豫地将老夫人打横抱起,迅速奔向客院厢房。
他的及时出现和援助,让傅玉萱微微一怔。
旋即,她顾不上想别的,快步跟上陈沛亭,一同将傅老夫人安置在厢房。
随后,陈沛亭命令自己的小厮带上他的腰牌,迅速前往太医院请太医前来诊治。
陈沛亭坐在床沿,轻轻翻开傅老夫人的眼皮,专注地观察着。
他沉稳地开口:“我学过几年医术,老夫人只是心气不稳,过度的气愤导致了晕厥。以后只要保持心境平和,多加休息,应该就能恢复。”
傅玉萱微微咬唇,心知这并非易事。
近半年来,二房连连遭遇不幸,祖母总是为败光家产、在普度寺带发修行的二哥忧心忡忡,泪眼婆娑。
今日又亲眼目睹瑶姐姐被婆母羞辱的场面,甚至连祖母自己也遭到了镇国公夫人林氏的狠狠羞辱,祖母的心情无疑是雪上加霜。
然而,这些烦心事傅玉萱并没有表露出来,她向陈沛亭投去感激的一笑:“多谢陈大人提点。”
不久,太医也赶到了现场,他的诊断结果与陈沛亭如出一辙。
待小厮送走太医后,傅玉萱再次向陈沛亭表示感谢:“今日多亏了陈大人相助,无以为报,请允许我为您奉上一杯茶。”
说着,她递上了一盏热气腾腾的茶。
陈沛亭接过茶杯,看着她娇美的脸,微笑着说道:“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傅玉萱被他的话说得有些不自在,她思索片刻后,坦然道:“陈大人,我们之间……并不熟。”
陈沛亭轻轻咽下口中的茶水,看着她笑道:“人和人之间本就不是天生就熟悉的,不都是一回生二回熟吗?”
傅玉萱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理是这个理,但是……
陈沛亭继续笑道:“说起来,咱俩还挺有缘分的,头回见面……我就救过你一次。你应该……还记得吧?”
他指的是那次在老疯子当街杀人时,他救下她的情景。
他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那一刻,她腰间的柔软触感至今仍让陈沛亭难以忘怀。每当夜深人静时想起那一幕,他的指尖就忍不住发烫。
傅玉萱:……
这是在提醒她,他对她有过救命之恩?
真要论起来,那次救命之恩,她还没认认真真道过谢呢。
其实,按照大周国习俗,这种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一般重要,是超大恩情。理应由家里长辈,提着礼物,带她上门去道谢的。
但是……陈沛亭英勇救下她那日,首辅陈夫人那冷漠的眼神和避嫌的态度,如寒风般刺入傅玉萱的心。让她坚定地拒绝了祖母上门道谢的提议。
她宁愿当作一切未曾发生,也不愿上首辅家中去受辱。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陈沛亭会在此时再次提及此事。
傅玉萱无法再回避,只能硬着头皮表达她迟来的感谢。
她屈膝行礼,真诚地说:“当日,多谢陈大人刀下救命之恩。”
就在她屈膝的瞬间,腰间悬挂的帕子不慎滑落。正当她准备弯腰去捡……
陈沛亭却比她更快地捡起了那块帕子。
本欲还她的。
偏偏这时,门外传来了“大少爷”的呼唤。出于保护她的本能,陈沛亭迅速将帕子揉成一团,紧紧地握在手中。
“大少爷,时辰差不多了。”小厮推开门提醒他,老爷和夫人还在宴席那边等他。
陈沛亭攥紧掌心的帕子,朝傅玉萱轻声道别:“傅四姑娘,后会有期。”
傅玉萱并不想再见到他,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陈沛亭手中的帕子,只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然而,陈沛亭却带着它离开了。穿过长廊时,他趁小厮不注意,悄悄地将帕子塞进了衣袖里。
傅玉萱站在房门口,望着陈沛亭离去的背影,微微咬紧了嘴唇。
~
生辰宴结束后,傅啸天和陶樱带着两个女儿,一团喜气地走向甬道上的马车,准备出宫回府。
半途,却得知傅老夫人吐血昏厥的消息。
“侯爷,侯夫人,傅老夫人现在在凤藻宫的客房里。”一名宫婢拦住了傅玉筝一家,捡重要的汇报了。
傅玉筝得知来龙去脉后,用帕子捂嘴偷偷乐了。
那个老虔婆也有今日啊!
活该!
别说,论气人气吐血的功夫,还是镇国公夫人林氏厉害。
陶樱和傅啸天听了宫女的话后,夫妻俩对视一眼,作为儿子儿媳,他们责无旁贷,立即前往客院接傅老夫人回府。
傅啸天把昏厥不醒的傅老夫人抱上马车后,发现二房大少爷傅景玄不见踪影,派小厮打探了一圈,才得知……
傅景玄被首辅陈大人带出宫去应酬了。
傅啸天微微蹙眉:“这孩子,不回府也不派人知会一声。”甚没规矩。
傅玉筝却见怪不怪了,二房的人……就这德性。
突然,傅玉筝想起上辈子极大可能是……傅景玄继承了自家爹爹的爵位,心中不禁有些发堵。
然而,她灵光一闪,想到娘亲当年在西北难产,西北那个医疗技术落后,恢复不了娘亲损伤的身子很正常。
如今回到京城,这里有众多名医和大把的太医,或许娘亲还有再孕的机会,指不定就给她添了个弟弟呢?
这样一来,爵位不就有人继承了?不必再便宜无能的二房。
于是,傅玉筝背着娘亲,悄悄扯住爹爹衣袖,提议道:“爹爹,赶明儿我们去宫里请几位太医,给娘亲仔细调养身子吧。”
傅啸天先是一怔,妻子身体健健康康的,看什么太医?
但随后看懂了小女儿把手放在小腹上的暗示,忙应道:“是该如此。”
其实头十年,夫妻俩一直有请医问药,拜访西北各地名医。苦到反胃的黑汤药一连喝了十年不见效后,陶樱才渐渐放弃了。
如今,被小女儿一提醒,傅啸天再次燃起了希望。当即就重返内廷,向景德帝提了这事。
景德帝闻言,轻松地笑道:“小事一桩,爱卿为何不早说。明日就让你夫人进宫,朕让太医院所有太医,挨个轮着,仔细为你夫人诊治。”
不是一两个太医?
而是太医院所有太医,一个接一个地全诊个遍?
这待遇,让傅啸天对景德帝感恩戴德的同时,内心燃起了极大的希望。
说不定,就遇上一个能够治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