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屿随便在街边买了口罩和墨镜戴上,找了家通宵营业的烧烤店,点了几份吃的,独自在小角落里坐到半夜。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来北京的那一天,晚上兴奋地睡不着觉,姐姐和朗哥带他半夜溜出门吃烧烤,他第一次就着生蒜吃烤肉被呛得眼泪直流,然后他们去天安门广场看了升国旗……
秦书屿买单离开烧烤店,走到天安门广场又心生怯懦,遥望片刻,转身离开了。
可是不回家的话,他又能去哪里呢?
如果不回家的话,他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秦书屿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他不知道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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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疏缈联系了银行:“对,只要他的银行卡有消费记录,请都告诉我。”
周回也吩咐了桐花里的技术部,定位秦书屿账号的所在地,只要他使用世面app,他们就能定位他的具体位置。
季疏缈还亲自去了一趟山本泽也的别院,在门前吃了一碗闭门羹。
隔着庭院的竹篱围栏,季疏缈看见了褚安然的一只眼睛。
褚安然恨意滔天地看着这个害死自己儿子的女孩,如果不是季疏缈,她的儿子根本不会死在自己手上。
仗着季疏缈没有见过自己,褚安然毫不掩饰恨意。
对于山本泽也的人想弄死自己这件事,季疏缈一点也不意外,他本人都想弄死自己,更何况身边的人。
可这滔天恨意仍然让季疏缈起了疑。
一晚上过去,依然全无秦书屿的消息。
姥姥急得抹眼泪,大家也一晚上都没睡着,都在担心小屿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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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书屿步行了十几公里,走到了北四环外的圆明园遗址公园,用身上的现金买了张门票进去,找了个无人的小角落坐着。
远处是断壁残垣,眼前是荒凉湖泊。
也不管脏不脏,秦书屿仰面躺了下去。
真奇怪,明明没有经历过战乱的年代,他依然讨厌战争到了极点。
秦书屿心中并非全然迷茫不知方向,他知道自己总是要回家去的,回北京的家,或者回乡下的家。
他有来处,也有归途。
他现在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家人们可能会有的反应,哪怕在他们脸上看见一丝鄙夷和嫌弃,哪怕只是可能,哪怕只是设想……
他都无比恐惧。
因为他,他们才身陷险境。
秦书屿这样想着,拿出了手机。
“原来你在这里呀。”
不知躺了多久,秦书屿的上方出现一张脸。
秦书屿坐起身才看清来人——是背着画板的黎想。
黎想在湖边支起画板:“缈缈找你都找疯了。”
“别告诉她们。”秦书屿眼神祈求,“我会回去的。”
黎想从背包里翻找画笔、调色板和颜料盒,头也不抬:“那本来就是你的自由。”
秦书屿愿不愿意回家,在黎想看来与她没有关系。
于是秦书屿再次躺了回去。
湖边多了黎想画画的动静,明明隔着一些距离,可秦书屿依然觉得自己听到了画笔落在纸上的“唰唰”声。
一个人画画,一个人不说话,只有喧嚣的风吹动湖畔的芦苇。
当太阳高悬又西移,一幅油画成型的时候,秦书屿终于问出了心中疑惑:“一片萧条,有什么好画的?”
黎想垂着头调色:“萧条有萧条的美啊,就像你有你的好。”
秦书屿低低地笑了起来:“艺术家说话就是不一样,特别艺术。”
黎想并没有在他的话里感受到恶意的调侃,但也不知道怎么接下一句才好,于是抛在脑后,继续画画。
她画画的时候全神贯注,像是毫无感情一样。
黎想觉得景色有景色自己的感情,她不能用带着自己感情的笔触去画景。
秦书屿坐起身,静静地看着黎想把芦苇下的一块阴影画成五彩斑斓的黑,突然有些遗憾没有带相机。
“再见。”秦书屿爬起身。
“你要去哪里?”黎想头也不回地问。
秦书屿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答道:“回家吃饭。”
黎想想让他等自己画完,她也想去缈缈家吃饭,但转念一想,今天应该不适合去做客,于是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