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秉和拿出的那支录音笔后,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认为那是无稽之谈,直到季疏缈所说的地震逐一应验,地点、震级全部相符合,内部斗争在此时停歇,所有人在此时心照不宣地达成统一意见:“人民利益高于一切。”
3月24日,国家秘密成立抗震防灾救灾应急总指挥部。
3月25日,陆秉和亲自邀请季疏缈参加5.12抗震防灾救灾第一次秘密工作部署会议。
进入会议室的那一瞬间,几十双眼睛齐齐落在这个女孩身上,其中有许多面孔,季疏缈都在电视里、报纸上见过。
庄重肃穆的会议室中一片寂静,使得季疏缈的心狂跳不已,她心里燃起了一把火,既带给了她温暖,滚烫的火舌又若有似无地舔舐着她的皮肤,引起灼热的烫意。
坐在最中间的老人慈眉善目、精神矍铄,声音庄严坚定:“孩子,别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强大的精神力量使她得到平静,季疏缈深吸一口气,附身靠近面前的话筒:“5月12日14时28分04秒,以汶川县映秀镇为震中,将发生8.0级地震,并有多次强烈余震,此次地震为浅源地震,震源深度为10~20km,破坏性巨大……”
季疏缈缓缓道来,在女孩脆甜清亮的声音中,众人脸色越发凝重,尤其是在座的几位顶尖地质学专家。
如果季疏缈所说属实,这将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破坏性最强、波及范围最大的一次地震,地震的强度、烈度都超过了1976年的唐山大地震。
这场会议从早晨持续到了傍晚,中午大家匆匆塞了几口米饭,又投入到会议讨论中来。
季疏缈被人轮番询问,即使她之前已经将地震的资料看了一遍又一遍,背了一遍又一遍,许多问题仍然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到最后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季疏缈头疼欲裂,会议室沉闷的空气让她喘不过气来,难受得直掉眼泪,摇头道:“我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逼问道:“孩子你再想想,余震有到底有多少次?五级以上的余震有多少次?”
“我只记得那些,我都告诉你们了。”季疏缈喉头发紧,说话隐隐带着哭腔。
“好了!”老人沉声道,“孩子还小,哪里记得那么多,秉和,送她回家去吧。”
有人急切阻止:“首长,她应该被管制起来……”
老人缓缓抬起手制止了那人接下来的话:“孩子应该待在父母身边。”
他俯下身与季疏缈平视:“你是个坚强勇敢的好孩子,对吗?”
季疏缈紧闭了一下双眼,将眼泪全部挤出去,坚定地点点头:“嗯。”
被泪水清洗过的双眼澄澈明亮,满是坚定的信仰。
一只温和有力的大手落在她的头顶:“回家吧,想起什么了就告诉你秉和叔叔。”
季疏缈乖乖点头:“好。”
目送季疏缈离开,秘书长说道:“那孩子明显对我们有所隐瞒,您为什么要让她离开?”
“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目标一致,有相同的目的地,就是同志了。”老人拄着拐杖欣慰地笑了笑,“有的孩子,生来就是带着重任、携着国运而来。”
听到老人的话,众人心知他说的不止是季疏缈,还有研究所里的那一位。
如果地震没有发生怎么办?如果地震真的发生了怎么办?
曾经见过的灾后画面不断在脑海中浮现,满目疮痍的大地上,一张张灰头土脸的面庞……
季疏缈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她以为这样大的精神压力下,她会像往常一样大病一场,但她没有,反而一夜沉眠,睡醒以后却精神抖擞,大脑前所未有的清明。
季疏缈自豪地想着,自己多少也算有点长进。
家人都没有问她昨天一整天都去了哪里,或许是有相关人员已经和他们打了招呼。
只有姥姥看着她消瘦了些脸庞,忍不住心疼落泪。
季疏缈怒吃两大碗米饭表示:“我不是瘦的,我这是在抽条了!”
3月底,一批又一批地质学专家秘密前往川省,秘密规划避难地区,并勘探各地区地质详情,模拟地震引发的各种地质灾害,提前部署应对措施。
4月2日,教育部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全国各级各类学校地震应急疏散演练工作的通知》,要求贯彻落实《中华人民共和国防震减灾法》,促进学校地震应急疏散演练安全、有序、有效开展,切实增强在校师生的避险减灾意识和自救、互救能力,进一步规范和加强全省各级各类学校地震应急疏散演练工作。
4月12日起,四川省、甘肃省、陕西省、重庆市、 云南省、宁夏回族自治区六省体制内的秘密会议一日比一日频繁,从省级到村级会议一日不停,所有工作人员对会议内容三缄其口。
4月15日,季疏缈开始购买储备救灾物资,又矛盾地希望这些东西派不上用场。
4月17日,川省内重要战略物资开始向安全地区转移。
4月20日,国防部开展大规模军事演习,震慑宵小。
一时间谣言四起,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季疏缈看到最离谱的一条是说川省内发现末世病毒,国家将放弃救援,进行核弹清洗。
加上别有用心者从中煽动,一时间人心惶惶。
中央迅速以强有力的手腕打击谣言,老首长直播讲话称只是计划中的战略部署,人民的利益始终高于一切,给国民吃下一颗定心丸,
5月初,有谣言声称川省内将发生史无前例的大地震,或许这一次不能再算作谣言。
交通部迅速接管六省公共交通,逐步放开离省通道,有听信“谣言”者向川外逃离,更多信任国家政府的人选择留下。
越靠近那一天,季疏缈反而越平静,5月11日那一天,还一家团聚,一起给姥姥、妈妈、姨妈过了一个母亲节。
秦蓉已经怀孕快六个月了,肚子高高隆起,圆圆滚滚的,整个人丰腴了一圈,脸上却容光焕发。
“明年桐桐就能给妈妈过母亲节了。”季疏缈轻轻摸了摸秦蓉的肚子,温柔唤道:“桐桐。”
季疏桐隔着肚皮轻轻踢了一脚,算作回应。
秦蓉惊奇不已:“这个小懒蛋,我平时怎么叫都不搭理我,她姐姐一叫就应。”
“这是喜欢姐姐呢。”姥姥笑了笑。
季书朗发出疑问:“你们到底怎么肯定是女孩的?偷偷查性别了?”
姥姥哈哈大笑:“哪里用得着查。”
秦蓉看着秦蕴憋笑:“你看你小姨我,越怀孕越美,就指定是女孩了。”
姥爷单手转动着手里的核桃,呵呵直笑:“你姥姥怀你妈、你小姨的时候,都越来越漂亮,你小姨怀缈缈的时候也是,越长越白净。就你妈妈怀你的时候,整个一小黑妞。”
姥姥接着说下去:“你妈怀你那会儿,整个人又黑又胖,满脸长斑冒痘,鼻子还变得特别大,把自己丑得天天哭。”
季书朗:“啊?”
他疑惑地看向亲娘求证,被提及黑历史的秦蕴扭脸看向窗外,一副不在五行之中、六界之内的超然模样,装聋作哑,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见大家都提了,季时谦也壮着胆子提起这一茬:“那时候你妈把家里所有的镜子都砸了,连洗脸看见水里的倒影都能大哭一场。”
季书朗轻咳一声:“妈妈,我再给你磕两个吧。”
这句话秦蕴听见了,抿着嘴笑道:“也不是不行。”
季疏缈抱着秦蓉的胳膊哈哈大笑。
5月12日清晨,六省中被划为灾区区域的居民,醒来发现家门口驻守着人民解放军和武警官兵。在当地基层干部的组织下,当地居民有序撤离到安全区域,那里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群众们虽然紧张忐忑,焦躁不安,却并没有恐慌到乱了分寸。
抬眼就能看见一抹迷彩绿,大家心中清楚,有这些最可爱的人在,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
一名解放军从气喘吁吁的乡亲肩头,抱过孩子,那孩子不但不害怕,反而眨了眨圆溜溜的、葡萄似的眼睛,趴在他的肩头唱起了儿歌。
有腿脚不便的老年人趴在军人有力的肩膀上,心疼地给子弟兵擦拭汗水。
……
所有电视台被中央统一临时接管,公共交通暂时使用,学校停学,工厂停工,各地都在有序撤离。
双脚磨出血泡的乡村干部拿着扩音器声嘶力竭地喊:“挨家挨户敲!不要遗漏任何一个人!”
……
季疏缈一大早就被接去了指挥部,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季疏缈安安静静地坐在大屏幕前,定定地看着卫星实时传回的画面。
没有人有心思吃午饭,那些盒饭送来是什么样,凉透时就是什么样。
14时,季疏缈身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时间在此刻仿佛一位极地寒夜里的行人,缓慢僵直地前进。
14时28分04秒,顷刻间地动山摇。
大屏幕中的那片坚实的土地在一瞬间变成了大海上碎裂的浮冰,无数的巨浪从四面八方打过来,海浪的冲力迅速撤走又迅速从其他地方袭来……
大地撕裂又合拢,高山在数秒内坍塌,高楼瞬间夷为平地,人类如蝼蚁般渺小脆弱,微不足道。
两分钟后,一切暂归于平静。
“汶川汶川,收到请回答!”
“北川!收到请回答!”
“绵竹!收到请回答!”
……
提前部署的军用通讯设备在此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每一个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那一声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