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府之内,狄仁杰正在正堂来回踱步,似乎非常焦急。
李元芳静静地守护在他身旁,而虺文忠坐在客座上,不断地小口抿着茶水。
他面上波澜不惊,其实也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良久,狄仁杰终于下了决断:“元芳,事已至此,迟则生变,我们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这就准备出发,潜入东宫,营救太子!”
李元芳自然没有二话,点了点头道:“好!”
虺文忠虽然心里不情不愿,但却一点也不能表露出来,只能是跟李元芳一同答应下来。
忽然,他神情一动,开口问道:“赵将军呢?怎么一直不见他的身影?”
狄仁杰闻言一笑,故作神秘道:“他和千牛卫桓斌桓将军早已在宫中相候了!”
虺文忠闻言,脸上不禁露出惊愕之色:“宫中?”
李元芳也笑着解释道:“文忠兄不知,昨夜承远潜入东宫,误打误撞发现了一条连通东宫和皇宫之间的密道。”
“我们正准备集结千牛卫从这条密道潜入东宫,保管神不知鬼不觉,打蛇灵一个措手不及!”
虺文忠刚刚还有些慌乱,但定下神来,想到桓斌,却忽然放松了下来:“这么说,我们是和千牛卫一起行动?”
狄仁杰生怕虺文忠听不明白,故意添了一句:“不错,你和元芳虽然武艺高强,却不免势单力薄,当然还需千牛卫助阵!”
虺文忠闻言,心中的疑虑终于烟消云散,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彻底松了口气。
“你二人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狄仁杰最后吩咐一声。
虺文忠也不疑有他,和李元芳再度答应一声,一同向宫中而去了。
待李元芳和虺文忠离开,如燕,还有小梅姐妹全部活蹦乱跳地进到正堂之中。
如燕激动地说:“叔父,太好了,您和赵将军这打草惊蛇之计成功了!袁天罡这个老狐狸见事不对,果然跑了!”
狄仁杰微微一笑,推功给小梅姐妹:“这还要多亏了二位!”
小梅倒很谦逊:“狄公言重了,蛇灵倒行逆施已久,我们姐妹本意也并不愿意助纣为虐。更何况……”
小凤一向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虽然是刚刚认识狄仁杰,竟然一点也不露怯:“更何况还有那个死鬼!我们姐妹不像如燕姐运气那么好,能遇上李将军这样的良配。遇上这么一位主子,也只好认命了!”
狄仁杰听小凤如此形容赵既,一时之间,既感好笑又觉无奈,如燕亦是忍俊不禁。
小梅嗔怪一声,教训着妹妹:“狄公面前,不可如此造次!”
小凤闻言翻了个白眼,一吐舌头,似乎全不把姐姐的话放在心上,但终究是没有继续吐槽下去。
狄仁杰见惯了如燕古灵精怪,也不以为忤,而是说起正事:“现在承远已经依计跟在袁天罡身后,后手的安排就全看他了。”
“我和元芳要做的,便是更进一步,故意露出破绽,让各路牛鬼蛇神以为大功即将告成,得意之下,全部现行!”
如燕对狄仁杰心怀深厚情感,唯独她流露出几分担忧:“叔父和元芳深入虎穴,不会出事吧?”
狄仁杰自信满满道:“有元芳在,料也无妨!”
——另一边,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小院之内,赵既不知为何突然露了行藏,竟与袁天罡相对而坐。
赵既神态从容,细细审视着这间密室的结构与陈设,语气颇为感慨:“老师,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会把自己的心腹藏于谦义坊中。”
袁天罡闻言,口中发出令人不悦的公鸭般的笑声:“那是当然,任谁也不会想到,蛇灵逆党的上千人马,就藏在距离宫城最近的谦义坊!”
赵既闻言,不禁哑然,他哪是这个意思,他是想起在神狄原世界线,地道挖到了谦义坊。
不过本世界线皇宫和东宫是连在一起的,地道从洛河直接挖到了东宫,甚至直接挖到了皇宫地下。
至于原世界线狄仁杰为什么能从谦义坊地道走到太子宫,赵既就十分不解。
思绪飘远后,赵既回过神来,目光再次聚焦于袁天罡身上。
只见袁天罡眼中闪烁着一丝赞赏,正凝视着自己。
袁天罡喟然长叹,大发议论:“殿下,我袁天罡向来自负,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我也不得不承认,你和狄仁杰都足以和我相提并论啊!”
“你竟能从粮食上发现端倪,确定谦义坊中藏有大批人马,见微知著,继而跟踪着大宗的粮食交易,找到我们的据点,实在是不得不令人佩服!”
赵既诧异地看了一眼袁天罡,这喝的是茶呀?老东西怎么醉了似的?
他故意移开视线,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缓缓开口:“老师,话说回来,如果你们真的藏身于东宫,我又能有何作为呢?”
袁天罡闻言,登时抬头看了赵既一眼,继而缓缓站了起来,背过身去。
“你这是责怪老朽对你有所隐瞒啊!”袁天罡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赵既面色一沉,杯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我们彼此信不过!”
袁天罡听后,并未反驳,只是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可是老朽也是有苦衷的。你是个聪明人,我入狱十年,重获自由后,世事已如隔世。”
“难道旧部真会依着一点老主人的旧情继续听命于我吗?”袁天罡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唉,物是人非啊!”
“别说师徒了,就算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数十年未见,一旦起了冲突,恐怕也会刀兵相向……”
袁天罡边说边用余光瞥向赵既,似乎在寻求一丝同情。
然而,赵既却不为所动,静静地等待着袁天罡的下文。
袁天罡见赵既毫无反应,只得又坐了回去:“我只想告诉你,我已经老了,蛇灵的事,已经不再是我说了算了。”
赵既终于忍不住袁天罡那含糊其辞的言辞,冷冷地戳穿道:“是啊,蛇灵的背后,不都有相王府的影子?”
袁天罡闻言,脸色骤变,惊恐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赵既看着袁天罡那吃惊的表情,冷笑一声:“东宫中的那位假太子,莫非就是寿春郡王李成器?”
“啊!”袁天罡身子向后一仰,似乎又受到了惊吓,他盯着赵既的眼睛中闪过疑惑。
赵既眉头微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的脑袋轻轻转动,变换角度观察着袁天罡的反应:“怎么,我又说中了?”
袁天罡眯起了眼睛,目光低垂,看着桌上的茶杯,语气变得阴冷:“看来,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当然没有,老师您的布置我就完全不清楚!”赵既注意到袁天罡种种神态变化。
袁天罡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仿佛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
赵既的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袁天罡身上,不曾有丝毫松懈。
终于,袁天罡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想瞒你。”
“原本的计划,是蛇灵与相王李旦合谋,利用洛河神异为乱,杀死武曌,然后嫁祸给李显,再将李显灭门。”
“这个时候,相王李旦就成皇位唯一的继承人,自然能继承大统。蛇灵也会从逆党,摇身一变成为复国功臣。”
“而我,则成为国师,而李旦答应我,会重用我们这些功臣!”
赵既闻言,忽然笑了出来:“前面的计划未必不可行,只是这许诺,未免太过滑稽!只好骗三岁小儿!”
袁天罡叹息道:“这个道理谁都看得明白,李旦曾当过多年皇嗣,在朝中颇有根基,让他继位,蛇灵必然是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可是虺文忠那些人,天生就是偏向姓李的,桓斌更是和相王关系匪浅,我也没有办法!”、
赵既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所以,你才想要拉拢我?”
袁天罡竟毫不避讳,面色涨得通红,开始游说起来:“没错,你也是先帝的子孙!为什么你就不能坐上皇位呢?”
“只要杀死了武曌和李显全家,再揭露李旦的阴谋,使他身败名裂!最好再将他一家也杀尽!这皇帝之位,舍你其谁?”
说到激动之处,袁天罡猛地站了起来,手舞足蹈。
他眼中闪烁着野心勃勃的光芒:“你年纪轻轻便立有军功,王孝杰等大将和关系匪浅,狄仁杰更将你视若子侄,如果他们肯帮你,大事成矣!”
“不过你做了皇帝,毕竟还是根基浅薄,而你是雍王之后,与蛇灵有一份香火情,虺文忠他们会成为你的臂助和党羽,正好弥补你的不足。”
“你也不必受制于人,蛇灵也不至于被你立刻弃之如敝履,如此相得益彰,岂不美哉?”袁天罡简直被自己说动了,两手一摊,喜不自胜!
欣喜过后,袁天罡美滋滋地闭上眼睛:“老夫也可心安理得享受晚年的一份尊荣,忝居帝师之位。啧!”
“至于你恩威渐重以后,要行鸟尽弓藏之举,老夫恐怕已经驾鹤西去了,到时候任由他洪水滔天,也与老夫无干了!”
赵既听着袁天罡这番春秋大梦,表情在绷得住和绷不住之间,憋得难受。
“不可能的,狄公这个人我了解,他坚决不会参与进这等阴谋!”赵既冷冷地打碎了袁天罡的美梦。
袁天罡却大摇其头,表情中带着些许疯狂:“你怎么还不明白!只要把李唐皇族杀尽,到时候由不得他!”
“狄仁杰不是最在意李唐血脉了吗?事情到了这一步,凭他和你的关系,他有什么理由不帮你?”
赵既闻言,微微一愣,似乎在思考事情的可行性。
他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拿水杯的手几乎有些颤抖:“有道是,无功不受禄。我有何德何能,能让老师如此帮我?”
袁天罡闻言,缓缓背过身去,幽幽说道:“唉…你姓李,是先帝的血脉,这就是最大的德行!”
赵既彻底呆住了,端水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袁天罡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继续道:“何况,诚如你所言,事情也有失败的风险,到时候……”
赵既闻言低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水杯,依旧沉默不语。
袁天罡见状,幽幽叹道:“总之,你还有得选,老朽想来想去,只有这一条路结果最好。如另作他想,恐难免受制于人,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赵既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缓缓端起水杯,一口饮尽:“老师,学生还是觉得你的计划不太可行。但相王如此大逆不道,学生只有协助狄公将他的逆行一举击破,至于别的事情,只有请您好自为之了!”
袁天罡闻言,忽然放声大笑,边笑边摇头,轻轻拍了拍赵既的肩膀:“好!好!你果然是我的得意门生!”
在袁天罡看来,赵既这就是答应了,不阻止,表面不参与,坐观成败,留一条后路。
若事成了,赵既在计划中不可或缺。万一不成,事情与我无关,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如此厚颜无耻,确实是学到家了。
袁天罡眼中闪烁着诡谲的光芒:“后日辰时三刻,洛河神异即将显现!想来狄仁杰今夜便会向东宫发起攻势,老朽便在此殿下祝殿下旗开得胜了!”
赵既摇头笑了笑,端起茶水:“老师,咱们以茶代酒,一言为定!”
袁天罡见状,更是大喜过望,连忙举起茶水与赵既碰杯:“一言为定!”
二人相视一笑,其实各怀鬼胎,同时放下了杯子。
“与狄仁杰约定的时候快到了,老师,学生先走一步!”赵既拱了拱手告辞道。
“啊,殿下慢走。”袁天罡竟随后相送,执礼甚恭,又让人大跌眼镜。
然而等赵既离开了小院,袁天罡脸上的笑容登时消失不见。
而他的身后,多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卡文卡得难受,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