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轻裘默了一瞬,道:“这不是理由。天师也不过只是一种身份而已。”
戚红药道:“对你来说,是这样的。”她转过身,看向左轻裘,一字一顿地道:“但这种身份,是我活到现在,站在此处的全部理由。”
“妖的存在,是一种错误,它们本就不该出现在世上。”
“我活着的目的,就是纠正这种错误。”
左轻裘负在身后的手攥得很紧,涩声道:“你的想法太极端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你该站在另外的立场来看,比如那些混血,他们的心性,也许跟人并无不同——”
戚红药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并无不同?哈。”
她声音很轻:“妖就是妖,人就是人,人跟妖的结合,违背天道,与其那样不人不妖的活着,死岂非更仁慈一些?”
左轻裘眼角肌肉抽搐着跳了起来,整个人,绷得如同一座石像。
戚红药若有所感,抬起头,前方路上现出一个身影,高大挺拔,俊美无俦,只是神色颇有冷意。
不过,那一种拒人千里的孤冷,在望见她时,如乍见朝阳的一块寒冰,已慢慢消融了。
戚红药看见那人,阴郁的目光也透出一抹温柔。
左轻裘踱步到她身侧,注视着万俟云螭走来,又转头,看见了戚红药的神情。
一刹那间,恍惚感觉是回到了二十年前。
心口隐隐抽痛,他轻吸了一口气,道:“他难道不能成为你的理由么?就算是为了他,你也不该再参与这件事。”
戚红药偏了偏头,“为什么?”
左轻裘轻声道:“你不止是个天师,也是他的心上人。你该为他着想一些。”
“你为道义赴死,当然很轻易,可活着的一个,是很痛苦的。”
戚红药默了一瞬,轻笑:“你就那么肯定我出不来?”
左轻裘道:“不……你不明白,你活着出来,才可能会死。”
戚红药身子一震,虽不很明白他话中意思,心中却似有触动。
左轻裘仿佛是真的在担忧她的生死。
可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出现在庞家,为何又来到山海无量,跟镜子又有何关联?他说自己不是凄凉人,话语之中,又似对那人身份很了解……
有无数个问题需要解答,但戚红药知道,这些利害相关的问题,除非此人主动坦白,否则就只有以强硬手段制服他,严刑迫供。
她在见到这人的一瞬间,不是没考虑过这些选项。
可是,从遇到他,直至走到这个路口,短短一段路,已叫她打消了“硬来”的想法。
其一,左轻裘行动看来松懈自然,但身形步法,全无可乘之机。
其二,这里毕竟是蓝家的地盘。一旦动手,难免要惊动主家,她却本能的不想蓝家、甘家插手进来。
而且,随着接触渐多,她越发觉得此人给她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我曾见过你——在庞家之前。”戚红药,“是不是?”
左轻裘沉默一瞬,道:“是。”
戚红药道:“为什么我不记得?”
左轻裘轻声道:“你最好永远也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