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红药拿着编好的藤篓,已经进入山洞很久。
眨眼大半夜过去,夜已进入倒计时。
可黎明之前,才是最黑暗的时刻。
树上,一只怪模怪样的小猴儿,警惕的看过周围,盯住猎物,一扑身,就将大甲虫按住。
它带着蹼的指头灵活一撬,大甲虫亮绿的壳子就从身上剥离开,它一把塞进嘴里,正待大嚼,突然呆呆顿住。
它叼着虫,瞪着面前大片的灌木丛。
一息前,那还只有树影,石影。
现却有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立在草丛中。
不,是两道。
等等——
三、四……
没等数完,猴子仓皇逃跑。
不知何时,百丈之内,万籁俱寂。
所有能称得上是活物的,都被这些“活尸”的死气激走。
然而,一众僵尸的身影中,还是夹着两个“鲜活”的人。
细高的一个呼吸急促,紧盯着幽黑洞穴,眼底闪着一种残忍的光,他伸出舌头,来回地舔舐上唇——他似乎连舌头都变形了,变得细长而尖锐,若再分个叉,便像蜥蜴更多于像人。
一探出,竟直接舔到鼻子。
“还等什么,杀进去,把那女人——”
身边的侏儒面色阴沉,低声道:“甘六,不要忘记你的身份,戚红药早晚要与二爷结契,你做事前,自考虑清楚。”
魏普生抽筋似的扭了下脖子,心底烦躁。这种“易容”术,看似便宜,但实际上,每动用一次,都很伤身体,他觉得自己肩胛处的骨骼没有被安置好,有点儿错位。
甘六转头啐了一口,恨声道:“她算个屁!没听见二爷说么,砍杀随意!”
魏普生自觉已尽了这点微薄的同僚之情,再不多言。
自己要找死的人,谁能拦得住?
——他倒不是说戚红药有多么厉害,只是,那早晚是二爷的妻子,而他们这些做随扈的,表面很得重用,说到底,也不过是刀,是剑,是用来消耗、磨损的。
他们连人都称不上。
但魏普生不觉得这想法是一种侮辱——他认为这个定位很精准,他觉得,人活在世上,如果连自己的位置都摸不清,没有自知之明,就只好浑浑噩噩一辈子,不死也只是浪费口粮。
做一把刀,没什么不好,只要尽量让自己保持锋利,就不需要考虑其他事情。
他觉得自己是个明白人,因此早有打算——待会儿动起手来,只奔着庞娟去,对戚红药,能避则避。
鼻腔里隐约能闻到一些腐臭味,来自身边众多的白衣腐尸。
魏普生叹了口气。
今天这个活计,非常糟糕,不单要挤在这死人队里,还得隐藏身份,小心别断了自己的后路。
那女天师的能力,他也隐隐有些耳闻,总归是不可能杀死的,既如此,就更不能结仇——如今二爷拿他们当利刃,还算爱惜信重,但再往后呢,再顺手的道具,亲近得过夫妻么?
女人若想要影响一个同床共枕的男人,可真是太容易了。
他已经不再年轻,也受够了浪荡江湖的滋味,沈家的待遇不错,如果可以,他会尽力保住这份安稳的活计。
洞口就像个大张的嘴,黑漆漆的,看久了,有种会被吸进去的错觉。
甘六道:“别磨蹭了,先叫这些死人进去试试,老子不信她长了三头六臂!”
但按着魏普生的意思,最好是弄出些响动,把戚红药引出来,一人缠住她,另一人趁机进入山洞,杀掉庞娟,任务便算完成了。
甘六道:“那我来缠住她,你去杀那贱人。”他对杀一个将死的人毫无兴趣,只想趁机好好收拾一下戚红药。
魏普生斜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其实,他们已经半晌都没有刻意隐藏气息,按理说,里面的人该多少有所察觉才是。
甘六嗤笑:“蠢货,被人围住也不知道。”
他等不及了,脚尖一动,踢飞了块石头,砸在岩石上。
这动静可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