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身体欠佳,坐轮椅十几年,出行不太方便。
乐曦回国也有十几天了,她确实该去拜访老人家。
回到家里,傅承屹正在客厅陪孩子打游戏。
她和乐曦打了招呼,上楼去换衣服。
出来时,傅承屹等在门口。
男人斜靠在墙上,单手插兜,姿态慵懒散漫,勾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可能今天没有外出,傅承屹穿了一身纯白的卫衣裤。
没了往日的清冷肃然,显得有些居家。
回国后他的皮肤也肉眼可见地白回来,没精心打理的墨发散在额前,配上深邃的眉目,营造出一种并不刻意的惊心动魄。
她眼里望着傅承屹,脑海中飘出的却是黎聿的脸。
黎聿也是人神共愤的大帅哥,他们从小认识,比认识陆斳珩还要早。
还记得黎家办了新学校,他们都转过去,陆斳珩欺负她,被黎聿揍得不轻。
黎聿和她同岁,比陆斳珩小一岁,比陆斳珩矮半头,更不如陆斳珩壮实。
她亲眼看着平日对她温柔宠爱的黎聿分外逞凶斗狠,小小的拳头把陆斳珩揍哭,完了还放狠话:“学校是我家开的,你要敢告状,我找老师一块揍你。”
他说到做到,见陆斳珩告状一次打一次,陆斳珩好一阵子在学校不敢欺负她。
黎聿从小就护着她,哪怕是离婚后,只是……
“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
不知何时,男人俊朗如月的脸离她只有五公分,黑曜石般的眸映出她的惆怅。
盛南伊懒得理他,从身边掠过,被一把拉住。
他口吻淡淡的,“出什么事了,我帮你分析分析。”
盛南伊没好气地甩开他,“傅承屹,你是不是很闲?”
一天到晚阴魂不散,他都不用工作的么?
股价暴涨就不用管了?不懂居安思危的么?
上扬的眼尾染了些笑意,一双桃花眼更添魅惑,“我这不是忙着修复和你的关系么?”
又来了,越来越没脸没皮。
一如既往地忽冷忽热,若即若离。
盛南伊烦死他了,径自下楼,忽又想起什么,瞥一眼他的右手,“手好了,能签字了吧?”
傅承屹:“……”
盛南伊没理他,也没逼他太紧。
她手头上的事一多,陪乐曦的时间会太少,傅承屹能多陪一点是一点吧,不然对乐曦太不公平。
是以她默认傅承屹一起用晚餐,默认傅承屹用过晚餐也不走,默认他偷听她跟吴妈说第二天要去看望外公外婆。
饭后不久,她回书房看资料。
没过多久,傅承屹拎了个文件袋扔她桌上。
盛南伊一脸莫名地打开。
抚、养、协、议!
虽说整天盼着他签,但真的就这么拿到了,她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
尤其是昨天他说过那番话之后。
协议才拿出一半,手指都僵掉了。
她咬咬牙,佯装镇定地掏出来。
傅承屹双手撑在桌上,高大的身影牢牢将她罩住,黑云蔽日一般。
一双幽瞳俨如暗寂黑夜,洒下密不透风的网,将她最为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盛南伊极其缓慢地掏出抚养协议,骨节分明的大手压住她翻页的手。
“告诉我,你现在心里期待的是我签过字了还是没签字?”
低沉磁性的嗓音宛如上好的玉石撞击,撩拨耳膜,黑瞳霍霍,蛊惑人心。
清泉似的眸犹如石子掉落,荡起些许涟漪,可又因为太深,涟漪并不明显,她能很好地掩藏起来,拍开他青筋暴起的手背,“当然是签字,不然我逗你玩?”
她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容易动摇。
盛南伊不动声色地翻页。
傅承屹三个字赫然出现在与她同一行上。
潇洒飘逸的三个字,却那么扎眼。
大脑有一瞬停滞,她几乎无法思考,甚至无法做出反应。
就那么直直地瞪着这个名字。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的名字也出现在同一行上过。
上次切割掉的是婚姻,现在切割掉的是抚养权。
很好。
切割是个很奇妙的词,不管中间过程是否艰辛,最终还是硬生生把同一事物割裂开。
也断掉了所有不该有的想法。
傅承屹瞧她呆愣了几秒有余,眼底划过了然的笑意,状似洒脱地勾唇,“既然这是你当下最想要的,那我满足你。”
盛南伊很快整理好表情,声音一瞬冷了十度,“我现在更想你滚出我家,记得帮我关门。”
傅承屹摊手。
修长手指在灯下更显白皙,冷月般的光泽。
这抹光泽转瞬即逝,从眼前转到门把手上,而后消失在视线中。
他们终究被割裂成两个世界。
心里没来由地烦躁,她把抚养协议怼进档案袋。
怼得不顺利,这才发现里面还有一沓文件。
竟是赠地合同!
他难道还想把地给她?
三百多亿啊,他有毛病吧?
一抬眸,放大的俊脸再次映入眼帘,“有标准答案都不抄,不明白你是真傻还是孤勇。”
盛南伊蹙眉,“什么意思?”
傅承屹还是双手撑桌,只是弓下腰,脸离她更近,“签了,一石三鸟。一则转移舆论压力,二则摆脱股价下滑困境,三则为你自己正名。”
盛南伊费解,“我要为自己正什么名?”
“他们从前认为你卑微,你现在可以狠狠打他们脸。
毕竟我把三百多亿和一半资产都给你,也换不来丁点儿好脸,捐钱都要靠微博喊话。
你不想报当年跪地受辱之仇么?还是你也想拍个视频放出去?”
傅承屹越说越往前凑,清俊的脸庞离她仅有几公分。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他卷翘的睫毛像两把细密的梳子,能将她所有的杂绪苦恼全部梳理干净。
可她看不懂傅承屹,或说从来没懂过。
她直愣愣地凝他双眸,试图找出答案。
傅承屹极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
她倏然睁大眼睛,尚未来得及恼怒,傅承屹已至门口,“抱歉,情不自禁。”
嘴上说着抱歉,却又冲她挑眉,满是挑衅。
那些杂绪苦恼又全回来了。
烦死了。
——
次日上午,盛南伊带乐曦坐进车里,准备出发去外公家。
小白哎呦哎呦叫起来,一脸痛苦,“小姐,我肚子疼,您等我一会儿。”
十分钟后,小白跑出来,还没打开车门,又捂着肚子冲回家里。
来回折腾了两趟,吴妈说:“这孩子急性肠胃炎吧,上吐下泻的。”
盛南伊望向保镖车,红唇漾开,噙了抹冷笑。
她是不是该庆幸,她的人至少团结,生病都赶一块了?
不出所料,小白被吴妈确诊的下一秒,穿戴整齐的傅承屹勉为其难地坐进了驾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