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清亮的光芒转瞬即逝,男医生的帅脸上写上几分沮丧,还在极力露出轻笑:“傅先生的恢复情况不错,您不必担心。他在昨天下午五点就完全退烧了,现在几个主要指标大幅度下降,我想……”
“好的,我知道。”隔了两三米的距离,一身浅蓝色运动装的盛南伊对着他点了点头。
脸蛋明艳姿态轻盈,只是眸光过分疏离冷峻,很难将她视为普通的漂亮女性和母亲,她更像依然端坐在董事会首席听下属汇报的董事长般,在听到最后时给出肯定的的笑容,又多说了句“谢谢”。
有莫名的反差感。
男医生稍稍发懵,重新抓了抓头发,面对着离去的倩影有些怅然,被护士提醒才重新回到病房。
依然不是很理解,他什么时候这么不招人待见了?
病房内,套着病号服的傅承屹面色苍白,在护工的照料下刚吃了一点流食,正靠在床头看一份财经报纸。
从玻璃窗倾泻而来的阳光在地板上跳跃、舞动,灵动而活泼。
半明半暗的光线括着他的侧脸弧线,分明、凌厉。
不过两三日的光景,傅承屹像是瘦了一圈,五官极其深邃,轮廓极其分明。
眼睛依然犀利,此刻正一目十行地捕捉着新闻中的关键信息,他手中的报纸用整整两版信息描述一个新能源产业集团的崛起。
这是他近来的重要规划,也是重要的兴趣所在。
两名护工经验丰富,日夜守在医院,却鲜少见到昨天死气沉沉一直昏睡今天却这么神采奕奕的人。
不得不叹一句复原能力超强。
可他唇色浅淡,身体的疼痛不时攻击,英俊的眉宇微微起皱,他在极力压制下去。
他连疼痛都能克制。
一名护工正好开门,见到盛南伊和女儿迎面走来,充满热情地问候着,正要汇报一下傅承屹的恢复情况时被盛南伊“嘘”声打断了。
商海浮沉多年,盛南伊虽深知有钱能使鬼推磨,却也不曾想护工可以如此“尽职尽责”、“殚精竭虑”。
自她昨天下午四点离开医院后,每隔个半小时都能收到两名护工发来的关于傅承屹的“近况”。
周旋于女儿和公司事务之间的她腾不出什么时间来一一查看,当然也没什么闲情逸致来关心。
着装和颜值同样亮眼的母女两人站在门口,引来走廊的一阵骚动。
小家伙忽闪着大眼睛左看右看,不知如何应付,盛南伊神色如常,轻轻拍着乐曦的肩头,用了平时少见的温婉嗓音:“宝贝,想喊他什么呢?”
喜上眉梢,小乐曦猛地捂住嘴巴,指缝中粉嘟嘟的嘴唇弯出了的幸福的弧度,满满的渴望从长睫遮掩下的葡萄眼中溢出,最终化为一句清脆的“爸爸”。
心好似一瞬下坠,突如其来的失重感。
盛南伊额角突突直跳,尽管做好了心理建设,可还是如感大厦倾覆。
女儿像离弦之箭冲向病房,轻轻搭在她肩头的手指甚至都来不及收回。
盛南伊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秒、两秒、许多秒,才僵硬地收回,摩挲了一下,要走的终究也是抓不住的……
报纸遮住整张脸,也似乎隔绝了方才炸响的天籁之音。
等傅承屹从懵怔中回过神,缓缓放下报纸之后,小乐曦已经扑到他床边了,小家伙绽放出向日葵般的笑容。
在一瞬明亮了他的整个世界。
从此他的人生没有四季只剩盛夏。
“乐曦,你……你叫我什么?”捏着报纸的手指还在施力,微微震颤着,傅承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低沉紧张的嗓音中浮动着满满的憧憬。
小家伙跑到跟前反而开始羞涩了,小手攥着被子,小嘴巴一张一合:“妈妈说你是爸爸,那么,你是爸爸吗?”
“是、是、是!”一声比一声坚定,他仿佛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蹭蹭向前挪动,伸出手臂把小家伙拎起来放在自己身上,“我是爸爸,再叫一声好不好?”
“爸爸!”
小家伙笑颜再度绽开。
他心中的向日葵得到雨露滋养,那一刻便蓬勃了。
他激动地应着,把孩子紧紧箍进怀里。
苍白的面色焕发出生机,原本的利眸蒙着一层浅淡的水雾,透出几丝柔情,更多的还是感激,他在盯着门口缓缓走来的女人。
盛南伊施施然走进来,面无表情,不似方才对医生和护工那般冷淡,却也没什么热情,仿佛只把他当做个不相干的路人甲。
傅承屹沉浸在父女相认的喜悦中,来不及揣摩她的心思。
盛南伊反倒率先开口了:“事情都告诉她了,你们可以像正常父女一样相处,今天就留她陪你吧。”
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像诉说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一个绘着卡通头像的纸袋不轻不重放在桌上,她转过身又说道:“牛奶、零食、玩具和故事书都在里面了,要提醒她喝牛奶。”
在她的照拂下,福利院的小朋友虽然不会短了吃穿用度,可她还是想给孩子最好的,接了孩子第一时间便向营养师进行了咨询,也打算回国后带孩子做全面体检,也好“对症下药”,查缺补漏。
傅承屹十分认真地凝着她,盛南伊走上前,身体微微前倾,迷人的香气倏然扑鼻。
眼瞳随之而动,他看到她抬起手,心跳骤然紊乱。
任谁都知道盛南伊不会这么原谅他,可他还是抱有不该有的期待。
果然,在那缕清淡中透出些微冷冽的香气愈发强烈后,那柔弱无骨的手轻轻落在乐曦的脑袋上,抚摸了几下后,蓄满的笑音轻轻柔柔的,像森林中的女妖不断在蛊惑他:“宝贝,妈妈先走了~”
许是在病中,身体的虚弱引发了心神上的不坚定。
短短一句话,足以令他失了心智,全部的情绪系于此处。
小家伙从他怀中挣脱,和她拥抱,两人说了什么他压根没听清,只是短暂交谈后她翩然离去,背影一如从前那般决绝。
霎时,他的情绪低落至极,下颌不自觉地绷起:盛南伊居然连半个字的关心都懒得施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