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豪华商务车停在菜市场对面的树下。
香樟树枝繁叶茂,恣意盎然,苍穹如盖。
阳光通过叶片筛下来,落下一地斑驳的影。
些微洒落在男人坚毅俊朗的脸上,更显得他神色难辨。
傅承屹还是穿了黑色的西装和衬衫,没有领带,面容沉静,气质清冷,给人一种禁欲的感觉。
五官的每一处都是造物者的得意之作,让人难免遐想非非,是不是他拥有了太多得天独厚的条,所以其他男人才会显得如此粗制滥造……
丁妈坐得更靠外面一点,黑白掺杂的发也盈满了光泽,却显得面色红润饱满,笑容更加温和,见他抱着保温桶久久没打开,自己拿了过来,轻轻旋开,倒在盖子里,递过去:“趁热喝。”
他只是盯着丁妈,点点光影变成了他眼里的星光熠熠。
丁妈也有些恍惚,被盯得不好意思,往他手里塞了塞,笑道:“你这孩子,看我干嘛?趁热喝呀,难道总裁就不能当街吃东西了?那我给你挡着……”
丁妈说着起身,傅承屹轻笑着拉她坐回去,接过盛好的汤,喝了一口。
汤还是烫热的,浓郁纯正,奶味和牛骨完美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入喉的一瞬滋润又甘甜。
熨帖着他的胃,也温暖了他的心。
有些温热暖流冲破了胃里,往他的奇经八脉里钻,不停回溯,好似会直冲大脑,盈润到他的眼眶。
“好喝吗?”丁妈见他不言不语,也没有继续喝,有些难为情地笑着,“我也是很多年没做了,手生了。”
从盛南伊车祸后,她记得就没怎么做了,这次还是去翻了菜谱,也不知道味道合不合他口味了。
“好喝~”傅承屹一双漆黑的眸凝着她,漾出暖意,郑重点着头,“丁妈的手艺还是和从前一样好,这个汤也和我第一次喝到的是同样的味道。”
他喝完手里的,又抱起保温桶继续喝,丁妈瞬间乐不可支:“好喝也要慢点喝,别呛到~你要是想喝,我天天给你熬。”
“天天?”他停下来,重复着,轻笑了下,又把剩下的喝完了。
一老一少坐在街边的木椅上,此情此景宛若母子。
丁妈闻言,神情也有些怅然,不知如何回应。
傅承屹的目光暗下来,喃喃道:“她,还好吗?”
“小姐这几天心情倒是不错,好像是之前的官司拿到重要证据了。林先生去了那个女孩子出生地调查,我听到两人通电话时这么说的。”
丁妈也是不把他当外人,一说就停不下来:“我早上出门看到凌少爷了,我停下来想跟他打招呼,他却开着车嗖的一下跑了。嗐,凌少爷得有半年没来过了,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闹矛盾了。那也没必要见我就跑吧?怎么说,他也吃了我不少饭的……”
丁妈打开话匣子后便喋喋不休的,说到劲头上看了一眼傅承屹,一张俊脸似被阴霾覆盖,便识趣地停下来:“这些话你不爱听吧?人老了就是爱唠叨。我有时候在小姐面前唠叨,她也不怎么爱听。她现在和你一样,也不太爱说话了。”
“不会,我挺喜欢丁妈说这些的。”傅承屹笑笑,视线落在地面的影子上,低声道,“凌天晔生日那天给伊伊下了药,想对她图谋不轨,所以他们两个闹掰了。”
“什么?”丁妈手里的保温桶掉在地上,下巴险些也掉到地上,蹭地一下站起来,声音跟着手一样震颤不已,“你说凌少爷……这怎么可能?”
凌天晔喜欢她多少年了?一直视若珍宝,整日嘘寒问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丁妈难以相信,头上像挨了一闷棍,头疼极了,她不禁抬手按住了太阳穴。
记忆忽然清晰起来,她记得那晚盛南伊好像是没有回家,还以为是聚会太晚结束所以在酒店休息了,她也没太在意,没想到……
眼泪吧嗒吧嗒砸落,丁妈悔不当初,当时应该打电话多问问的。
念及于此,她不禁悲从中来,顷刻间哭出声:“这孩子,怎么被欺负了也不说,我都不知道。”
捡起地上的保温桶放在一侧,傅承屹暗了暗眸,轻轻拍着丁妈的肩膀,哑声道:“她没事。我当晚一直跟着他们,及时阻止了。”
丁妈泪眼婆娑地看向他,像是要确认他没有说谎,只见傅承屹薄唇轻启:“丁妈,那晚和她在一起的人,是我。”
丁妈喉咙一噎,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别开了脸。
傅承屹从口袋缓缓掏出手机,点开那日酒店的监控画面:他抱着醉酒的盛南伊往房间走,她正勾着他的脖子,无限亲密的样子。
盛南伊当天着急办事,没考虑到这一层,他派人备份了监控。
丁妈目瞪口呆,半晌没说话。
日头又上升了一点,脚边的光影也逐步转移。
大片的光芒耀在男人脸上,他的头发乌亮,霍霍黑瞳像曜黑的宝石。
他郑重请求道:“丁妈,我是真的喜欢她,您帮帮我吧~”
丁妈无奈地摇着头:“小姐根本不让提到你。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算是把她的心都伤透了。”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丁妈,站在我的立场上,我别无他选。我自认为已经努力把伤害值降到了最低。”
双肘置于膝盖上,傅承屹双手撑住额头,墨色的发落下几缕,散出了那么一点的颓废气息。
丁妈看着也是于心不忍,不由自主就拍他的后背,安慰道:“事情过去那么久了,现在再来评判谁是谁非也没什么意义。站在你的立场上,你为无辜的家人讨回公道,是应当的。
站在她的立场上,你骗她利用她伤害她也是事实,她恨你怨你也无可厚非。傅少爷,你先前总说没机会共处,这次你也同她一起在游轮上待了好几天,还是毫无进展。我看小姐对你没什么感情了,你就不要再执着了。”
“丁妈~”傅承屹抬头拉住她,眸色纯澈,毫无杂质,是以一眼便能发现凝聚在眸底的隐痛,他的嗓音也喑哑着,透出难以言状的痛楚,“我是真的喜欢她。你一定明白的,现在的她不快乐,我也不快乐。
我们俩还是般配的,境遇相似,终日忙碌,感情上没有寄托,我和她在一起,是两个不快乐的人携手同行、彼此慰藉,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