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的凌晨，天边渐起了鱼肚白，顾府外头不时响起零星的鞭炮声。
    一道白色的矫健鸟影从顾府冲出直上天际，很快消失在青穹深处。
    不多久，身穿一袭浅蓝色便装的马小刀便推开了顾府的大门，与打着哈欠的徐老夫子并肩走下了台阶。
    烟火街上人影络绎，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都城的百姓已经开始在为全新一天的生计奔走忙碌。
    有三三两两穿着新衣的稚童在街道上追逐打闹，手持着风车又或是糖葫芦与马小刀二人擦肩而过，蹦蹦跳跳远去！
    “小子，你看咱们这座天奉都城，与拒蛮关相比起来如何？”睡了一夜已然酒醒的徐老夫子双手负后在街上缓步而行，默默打量着周围氤氲忙碌的景象，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神色平静。
    马小刀缓缓陪在他的身侧，一手摁在黄金短刀的刀柄上面，一手轻轻摩挲着腰间的金色小葫芦，轻声应道：“不怕夫子笑话，虽说如今回到都城安家，但在小刀心底，还是更喜欢拒蛮关多一些的！”
    “做人不忘来处，其实是好事！”徐尘扭头看了马小刀一眼，轻轻点头道，“但如今顾府重开，你马小刀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不敢说是衣锦还乡！”马小刀摇头笑道，“但夫子放心，拒蛮关和天奉城都是我家，马小刀不会厚此薄彼的！”
    徐尘点了点头道：“如今你马小刀今非昔比，不再是拒蛮关那个追猫打狗的小捕快，正所谓树大招风，在这众目睽睽的天奉城中，为人处事你还是得多留一点心眼！”
    马小刀双手抱着后脑勺，边走边咧嘴笑道：“放心吧夫子，我马小刀虽然只是一介武夫，但入乡随俗这种事情多少还是会一些的！”
    徐尘的身影已往前两步，声音淡淡传了回来：“最好如此！”
    马小刀苦笑着晃了晃脑袋，赶紧抬脚追了上去。
    “方才我看见你那鸟儿了，是北边有重要消息传过来了？”
    “嗯！”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都有！”
    往城西的路上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慢慢穿行在忙碌的人群之中，很快便走过当初与太子殿下一起并肩杀敌的甜水巷巷口，在卯时初来到了位于都城中轴大街天阳街千花巷的栖云馆。
    如今都城太平，俩人也不用避讳什么，所以走的是栖云馆那奢华气派的正门！
    此时天穹还没有亮透，但这家都城最大的销金窟已是大门敞开灯火通明，客人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一个衣着雍容华贵的纤细身影低眉顺眼站在馆门前的台阶下方，身后侍立着两个年轻的婢女。
    马小刀看见对方后微觉惊讶，上前两步拱了拱手，笑着打招呼道：“许久不见了，阿轲姑娘别来无恙？”
    “托小刀公子的福！”名为阿轲的女子上前对着二人轻轻福了一礼，笑道，“见过太傅和小刀公子，阿轲这厢有礼了！”
    马小刀抬头打量着对方身后馆中的气象，带着赞扬的神色道：“看来阿轲管事很是尽职尽责，这栖云馆的生意是更上了一层楼！”
    “小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徐尘在旁边微笑着出言更正道，“阿轲姑娘如今已是栖云馆的一馆之主了！”
    马小刀闻言又是惊讶了一下，扭头对阿轲道：“抱歉，倒是马小刀失敬了！”
    “小刀公子言重了！”阿轲低着头柔声笑道，“说起来全赖殿下和小刀公子的照拂，阿轲如今才能厚颜坐上这馆主之位，心中一直忐忑和惭愧！”
    马小刀换了一个更亲近的称呼，笑道：“阿轲姐姐不必过谦，姐姐肯定是有过人之处，太子殿下才会慧眼识人！”
    阿轲被马小刀称赞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红不敢再应话了。
    徐尘出言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笑着问道：“阿轲馆主，殿下到了吗？”
    阿轲连忙欠着身回应道：“回太傅的话，殿下已经到了栖云馆，此时就在三楼的雅风阁，请太傅和公子随奴婢来！”
    “别让殿下久等了，走吧！”徐老夫子背负双手，率先上了台阶步入了馆中。
    阿轲对着马小刀伸手示意：“小刀公子请！”
    “那就有劳姐姐了！”马小刀点头跟了上去。
    入馆后，阿轲馆主独自一人领着一老一少顺着楼梯上到三楼雅风阁，正是当初耶律天意自尽于朱诺诺与马小刀兄弟二人面前的闺房所在！
    阿轲馆主碎步上前，伸出纤纤玉手在房门上轻轻敲了三人，垂首恭敬禀报道：“殿下，太傅与小刀公子到了！”
    房中传出朱诺诺有些慵懒的声音：“请他们进来吧！”
    “是，殿下！”阿轲馆主推开虚掩的房门，侧过身子让出位置，回头对二人道，“两位请！”
    “殿下，栖云馆那般大，怎么偏偏选在这个屋子吃早饭，也不嫌晦气么？”马小刀边步入房中边打趣道。
    “怕什么？”房中响起朱诺诺无所谓的声音，“就算闹鬼，以耶律天意那等绝色之姿，想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呃呃，殿下说得好像也有道理！”马小刀一眼看见了和朱诺诺隔桌而坐的熟悉身影，惊讶笑道，“唷，原来大先生也在啊！”
    身穿一袭白袍的大先生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没有说话。
    徐尘在旁边悄悄踹了一脚马小刀的屁股，狠狠骂道：“小子，怎么跟殿下和大先生说话的？”
    “无妨，老师快请坐吧，今天馆中有新鲜出炉的小酥肉呢，先尝一尝！”腰间挂着杀鹿宝刀的朱诺诺笑着起身出来相迎，和马小刀勾肩搭背往桌边走去，笑道，“我跟这家伙算是情同手足，什么玩笑都能开！”
    徐尘在朱诺诺位置左侧撩袍子坐下，哼哼道：“殿下可别惯坏了他，上下尊卑还是要讲的！”
    “夫子都一把年纪了，脚上的劲还忒大！”马小刀呲牙咧嘴着，揉着屁股在徐尘对面坐了下来。
    徐尘怒瞪了他一眼道：“早知道把戒尺拿来，好好抽一抽你这顽劣的家伙！”
    马小刀笑着耸了耸肩，自顾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小酥肉吃了起来！
    “老师就别骂他了，先吃几口垫垫肚子，咱们边吃边聊！”朱诺诺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拿起酒壶笑道，“来来来，咱们四人难得能坐在一块，一起尝尝大先生从东夷带回来的冬雪酿！”
    “殿下，还是我来吧！”马小刀接过朱诺诺手中的酒壶开始替大家倒酒。
    朱诺诺扭头对侍立门外的阿轲笑道：“阿轲馆主，我们自便就好，你先下去忙吧！”
    “是，殿下！”阿轲馆主欠欠身子恭敬福了一礼，退下去之前，悄悄在外头替他们关上了房门。
    吃喝之间推盏少语，后面四人又把好酒换成了热茶！
    朱诺诺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轻声道：“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还是让大先生先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