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方孟,内心深处充满了对江湖生活的无限憧憬与遐想。在他的想象之中,江湖乃是一个神秘而多彩的世界,那里既有惊心动魄的刀光剑影,又有缠绵悱恻的儿女情仇;既有热血沸腾的家国大义,也有风花雪月的浪漫情怀。
对于那些行走于江湖之人,方孟更是心怀羡慕之情。
他觉得这些人皆是行侠仗义的英雄好汉,他们可以纵情于山水之间,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无拘无束,好不快活。
虽然李若格打破了自己的这种幻想,但他也从没有想过,所谓的江湖高手,竟然也会在青楼中干着端茶递水的活。
“阿孟,饭食摆好了,过来吃吧,味道还不错,虽然比不过你,但也算是难得了。”
方孟却没心思吃东西,他的脑子一直在转。
一两千人的吃喝拉撒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千万阁地方就这么大,不可能无声无息的供养这么多人。
那这些人去哪了?
其次,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需要这么多人一同完成,其目的定然不简单。
最后,也是方孟最想不通的,那就是这些人为何要与江湖人士合作?
要知道,江湖中人大多性情乖张,行为举止异于常人,且不善言辞,偏好独来独往,可谓是桀骜不驯之辈。
此类人物向来自视甚高,目无余子,对他人常怀戒备之心,更遑论听从他人号令指挥?
甚至就连堂堂朝廷下的调令,他们都不屑一顾,置若罔闻。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谁给了他们如此大的自信,竟让他们觉得自己有能耐可以驾驭得了这群江湖人士呢?
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难道说他们真有什么过人之处不成?
相比起这群江湖人士,用自己人,岂不是安全性更高?
虽然方孟并不知道这三个问题的答案,但无论是哪个,都直指一点,那就是这些人所图非小。
很有可能捅破天的那种。
他简单的吃了几口,又走到窗边,但二楼的视角并不开阔,视线有限,根本看不出什么。
秦元说过,柴房有二十多人的气息。
能同时召集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那他们所居住的地方,距离千万阁必然不会太远。
忽然,方孟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先吃着,我找秦哥交代点事情。”
金阳眼疾手快的拉住方孟的胳膊:“你该不会是想要放我鸽子,自己逃跑吧。”
“我是那样的人吗?”方孟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那也难说,”金阳丝毫不客气,他拽住方孟,一点都没有撒手的意思:“你要离开也行,除非你先把钱给付了,不然我身无分文,到时候被说吃了霸王餐,岂不是丢我金家的脸,这还倒罢了,最主要的是我回去又得挨顿鞭子。”
这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方孟气急,将腰间的钱袋子扔到桌上:“我把钱袋放这里,总可以了吧。”
金阳见到方孟如此大方,立即松手:“你可以走了,不回来也没事。”
这货怎么这么气人呢。
方孟恨不得踹他几脚。
下楼找上了在门口等待的秦元:“秦哥,帮我查一些事情……”
稍后,秦元便走了,走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老爹说的没错,秦元对于自己来说,不仅是一个护卫那么简单了,还是一个靠谱的队友。
方孟又回到了房间,此时金阳坐在依月和白嫚之间,三个人靠的很近,好在金阳并没有动手动脚,只是单纯的逗乐,倒也没有惹恼二人。
也是,一个来青楼只会睡觉的初哥,他也没那么多心思。
金阳聊的正欢,方孟回来只是打了个招呼之后,又撇下了他,继续撩拨二女。
时间慢慢来到了中午。
楼下轰然响起了掌声。
白嫚对此很熟悉,解释道:“是狄姑娘出题了,二位公子不去看看?”
“当然。”
方孟拉起还在撩拨依月的金阳。
这小子还没完没了了,就是一个啥都不懂的小屁孩,连女人啥滋味都不懂,真当自己是纵横情场的老色批了。
当他们来到一楼时,所有的男客都聚集在左侧的一名绿衣少女身边。
方孟见到这一幕,不由出声:“人还挺多。”
可不嘛,这么热的天,百多号人挤在一起,都要淌出油了。
“狄姑娘既然觉得如此孤单,为何又要拒绝我等的仰慕之情?”
“若是狄姑娘不嫌弃,邱某可为她排解心中之孤独。”
“就凭你?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几斤几两,要才学没才学,要样貌没样貌,除了那一身的酸味,你还剩什么?”
“邱某再不堪,那也比你好,有家有室之人,不守着自家妻儿,还敢觊觎狄姑娘,真是鼻子两边画眉毛……不要脸。”
“尔等有这吵闹的功夫,还不如想想怎么对出狄姑娘出的题。”
“难啊。”
“这个题目早就被前人写烂了,我等岂能超越前人。”
“好好想想吧。”
那位身着绿衣的妙龄女子柳眉微蹙,流露出满脸的轻蔑与不屑。她心想:“眼前这些所谓的文人墨客,整日里就知道高谈阔论、纸上谈兵。他们肚子里那点儿墨水,也就仅限于此罢了,根本难登大雅之堂。”
言语之间,仿佛将这一干人等都视若无物一般。
“诸位,小弟献丑了。”
半晌,一人越众而出,高声将他的诗句朗诵出来。
绿衣少女手中的铃铛忽然响了一声。
“这位公子,我家小姐并不满意,抱歉了。”
那人一脸失望,在一众男客的蔑笑声中掩面疾步而去。
“那个铃铛的另外一边是狄姑娘,若是客人作出的诗词让她满意,便会拉扯三次,铃铛也随之响起三声,若是不满意,便是一声。”
金阳给方孟解释道。
“这狄香雪倒是有些小聪明,”方孟笑道。
随后,又有几人作出了诗句,但无一例外,铃铛都是响了一次。
“我不服,本公子作的诗连我爹都说好,狄姑娘凭什么认为我的诗不行?”
一男子大声叫道。
“此人是城内富商袁三奇之子,袁仁,”金阳就像是一个百科全书,为方孟普及道:“他为人轻狂傲物,素有小神童之称,去年中了秀才,袁三奇想要为其买个官,他却拒绝了,豪言下次科举,必中举人。”
“袁仁?好名字,呵呵,倒是有志气,不过我观其心性,怕是举人无望。”
“嘿,”金阳轻咦一声,笑道:“阿孟你这话,我爹也说过,一模一样,他说袁仁不过是运气好,否则以他的真实才学,绝考不上秀才。”
虽然被袁仁怒目而视,但绿衣少女却并不慌张,她看着袁仁淡淡道:“袁公子的诗作本就是一堆胡言乱语,若是公子不赞同我家小姐的评断,大可让在场的各位公子作出公平的评价。”
袁家在明京城属于豪富之家。
然而,尽管腰缠万贯、富甲一方,他们在那些权贵子弟们的眼中依然不过是一群浑身散发着铜臭味的商人罢了。
这些纨绔子弟自视甚高,根本不将袁家放在眼里,认为他们只是凭借着精明算计和投机取巧才得以发家致富,毫无底蕴与内涵可言。
况且商贾的地位本就低下,这群官宦子弟言辞之间毫不客气。
“晴儿姑娘所言甚是,袁仁的诗简直狗屁不通,听后污了我等的耳朵。”
“袁公子真以为考了个秀才,就真以为有多少才学了?在场的有几个不是秀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来质疑狄姑娘。”
“以你的脑子,也敢妄想见狄姑娘一面,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要站在那边了。”
“就是,还不回来?”
袁仁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被旁人三言两语说的羞恼不已。
方孟觉得这袁仁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在家中被人捧着,就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得,所以一到外面,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绿衣少女见袁仁不再纠缠,便道:“诸位公子,若是无人出言,婢女便回了。”
“回吧回吧,每次都是如此,看来我此生是与狄姑娘无缘了。”
“唉,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天之骄子才能入狄姑娘的眼,到时我也好一睹风采。”
“去年好歹还有几人,今年已经过半,眼看就要到重阳,却是一人也无。”
“狄姑娘的要求是越来越高了,陈博士此前作出与去年质量相仿的诗作,没想到今年却没有通过。”
“所以我等还是不要献丑了。”
晴儿见无人应答,便将桌上的纸条收起,准备上楼。
“姑娘且慢。”